夜里，宋知窈悄悄拉住准备离开的白芷，低声道：“我有问题问你。”
  白芷很熟悉宋知窈这副神态，平日里她有什么事情决定不下来时，就会与自己私下商量。
  只是自公子被下放大牢之后，宋知窈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再也没有过以前的女儿家神态。
  她的头和宋知窈的头凑在一起，“发生什么事儿了？”
  宋知窈有些难为情道：“我惹顾清无生气了。”
  白芷宽慰她，“别担心，世子不是一天到晚都在生气吗？就没几个人见到他笑过。而且他一天到晚板着脸，谁知道是你惹他生气还是别人惹他生气？没事的，快睡吧。”
  “我不是跟你说这个！”
  宋知窈有些脸红，“我是想问问你，跟男子如何道歉？”
  她以前就跟两个男人相处过，一个是宋知书，一个是顾远。
  宋知书脾气极好，不管宋知窈犯了什么错，他都不会生气。在他看来，宋知窈是不会犯错的，一定是别人的不对。
  唯一一次生气还是在牢里那件事，因为挂心宋知窈的安危。
  相反是宋知窈经常使小性子生宋知书的气，宋知书每次都会低头求宋知窈原谅。
  没有撕下丑恶面孔的顾远和宋知书性格相似，在宋知窈犯错时他会好言劝解，但宋知窈很有分寸，极少在他面前出错。
  所以宋知窈实在没有道歉的经验。
  白芷道：“那就送他一件礼物？”
  “诶对！”宋知窈纠结了一下午的脑袋茅塞顿开。
  现在轮到白芷忧愁了，“可是小姐，我们给世子送什么礼物？”她含蓄道：“我今天把剩下的钱都用来给公子准备了点东西。”
  宋知窈目光瞄到被赵嬷嬷拿起来的半成品衣服，“那就做一件衣服吧。”
  白芷顺着宋知窈的视线看过去，“那不是给公子准备的吗？”
  “现在它是顾清无的了。”
  宋知窈摸了摸鼻子，没好意思告诉白芷其实一开始这衣服就是给顾清无缝的。
  “它尺寸都是按照公子的身材裁剪的。”
  宋知窈睁眼说胡话，“没事，他们二人体型相似，哥哥能穿的顾清无肯定能穿。”
  “不贴身怎么办？”
  “那就让他私下穿。”
  宋知窈答得很快，白芷将那句“要不我去问问世子的尺寸咽了下去”，她道：“也好，毕竟这只是一个心意。”
  那就这么决定了。
  宋知窈将未完全缝制的衣服拿到手，一抬头，看见窗边卡着的两个人头后险些惊叫出声。
  “你们二人不去休息，怎么在这里？”
  白前白薇对视一眼，有些跳脱的白薇道：“我们好奇小姐你怎么哄世子爷，原来是给他做衣服啊。”
  宋知窈放在说话的声音没有收敛，被二人听了个正着。
  白前比起白薇来能稳重一些，但毕竟是与宋知窈和白芷差不了几岁的同龄人，看着宋知窈的眼底全是戏谑。
  宋知窈故意板着脸，“主子的事情你们不要乱打听，早点去休息，明天院子里一大堆活儿需要你们干。”
  白芷在一旁帮腔，“赵嬷嬷不在，就是我亲自管你们。你们或许不知道，我比起赵嬷嬷来，手段有过之而无不及，明早让你们见识见识我的利害！”
  这么长时间过去，白前和白薇早就将宋知窈和白芷的性格摸清了，闻言没有丝毫害怕。
  她们从窗户绕到正门，一个推一个进了房间，白薇模仿着白芷方才的语气，小手轻动，帕子在空气中划出一个好笑的弧度：
  “让你们见识见识我们的利害~”
  没了赵嬷嬷在择荇院内作威作福，白前和白薇两个人像是挣脱了某种束缚，行为举止很是放肆，正是这个年岁女孩子该有的样子。
  白芷一向自诩大姐姐照顾宋知书和宋知窈兄妹二人，这兄妹二人也都很依赖她，从未出现过像白前白薇这般戏弄她的人。
  她面上有些不自然。
  白薇走到她身边，“哎呀，白芷姐姐生气了，那我该怎么办呀？只可惜白芷姐姐是个女的，不然我也效仿小姐这般，给她缝一件衣服。”
  这下轮到白芷笑出声，宋知窈脸上的笑意变浅了。
  空气顿时活跃起来。
  白薇走到宋知窈身边，看着她手上的衣服，“呀，这么好的布料，这颜色可真适合世子爷。我记得以前远远看见过几次宋公子，他喜好的都是洁白之物，很少穿这样颜色重的衣服。我看呀，小姐你怕是一开始就想的是给世子做，公子只是借口吧？”
  心思被戳破，宋知窈面色涨红，涂过药的疹子又有些发痒。
  她很快就找出了一个借口，“以前我和兄长的身份如何你们也清楚，浅色布料不需要染色，相比于深色衣服的料子便宜一些。”
  虽然周氏每季都会给做衣服，但宋知书毕竟是个男人，衣服穿起来很废，这时候就需要自行准备衣服。
  白薇有些失落，“原来是这样啊。”
  本以为能好好调戏调戏宋知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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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芷好笑道：“那你以为怎样？”
  顾清无站在窗外，铁青着脸飞出高墙。
  原来衣服不是给他做的，难怪宋知窈当日给自己量尺寸时那么不情不愿。
  走了两步，顾清无又折返了回去。
  赵武全程坐在树上一动不动，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自家这个世子啊，脾气是真的怪，都是女儿家生男人的家的气，他家世子倒好，完全反过来了。
  真是稀奇啊。
  不过——
  赵武抬头看了一眼天，他低声问顾清无，“世子，今儿天气不好，我们还是回去吧。你要给宋小姐道歉的话，不如明天再来。”
  话音刚落，天上开始下起雨。
  顾清无站在宋知窈的窗外一动不动，没有挪步的打算。
  白薇率先听到外边的动静，“呀，下雨了。”
  宋知窈趁机把打趣自己的这几个人赶走，“正好夜也深了，你们三个快回去休息吧，我也要休息了。”
  说话间，雷声加重，轰轰隆隆，落在耳中再也听不见旁的声音。
  三人不再逗留，连忙离去。
  听见屋子安静下来，顾清无伸手推窗，这才察觉窗户难得上了栓，原本就绷着的脸色愈发难看。
  他抬手拍窗，声音和雷声混在一起，传到室内像是某种鬼怪的嘶吼，令人从心底生惧。
  宋知窈汗毛直立，连烛火都没吹就跳上了床，用被子蒙过头，一切声音落在耳中都变得低沉，宋知窈睡了过去。
  窗外，顾清无早已停止了手上的动作，雨水在他衣服上淌成了河。
  他一动不动，像个雕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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