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刺啊刺
作者:君幸食   恃美而嚣最新章节     
  平头的想法出乎意料地和六子一致。
  其实余鱼很从请他们这群街溜子去华燕ktv唱歌,一直到带他们走到现在这步,六子也好,平头也好,其他的兄弟也好,都感觉到了一种之前在做混混的时候从未有过的感觉。
  指望一个没工作、没文化且还喜欢在街上溜达的人受人尊重,几乎是天方夜谭。
  但是在余鱼身边,或者就是和余鱼呆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却感觉自己总算被当成了一个“人”来看。
  这个世界上所谓的出人头地,无非是被人当成一个“人”来尊重。
  六子在余鱼走后,盯着书安静地看了很久很久。
  六子的头发染回了黑色。
  现在虽然鼻青脸肿,脸上还打着纱布,可眼睛里透出来的光,却比起之前清澈了很多。
  *
  两个月前刘闽南就找上了刀疤脸来报复余鱼。
  可惜的是,刘闽南还是没算好余鱼的本事和下限。
  刘闽南也不知道,从他从烂尾楼爬出去的那一刻起,身后就有一双眼睛在一直盯着他。
  所以他的一举一动,乃至找了刀疤脸后,刀疤脸的一举一动,也都在余鱼的掌握之中。
  所以刀疤脸找人来板子楼闹事,还没进来,就被人拦住了。
  刀疤脸的人半夜到赌局后门放火,火还没放,就被突然冲出来的人打得半死。
  唯独码头的事儿,因为舒南那边的刻意迟疑,让余鱼比算好的时间来得慢了十分钟。
  *
  平头比六子出院早。
  他出院后练格斗的这段时间,六子忙着在医院“充实”自己。
  很快,六子也出院了。
  余鱼平常除了在赌局的前台“玩”,就是带着一群人在板子楼溜达。
  这溜达也不是真的溜达。
  六子出院这天,回到赌局,余鱼便叫住了他。
  余鱼递给六子一本登记簿。
  “老大,这是什么。”
  余鱼朝六子说:“你伤刚好,给你安排点轻松的事干。”
  这让六子在医院住院的时候,害怕自己住院的这段时间地位被人取代的担忧之情一扫而空。
  六子接过登记簿,眼睛在余鱼细白的手指上停顿了一会儿。
  六子忽然注意到,老大的手比他秀气多了。
  不过六子没多想,翻开登记簿看了看,发现每一页都是板子楼每一户户主的信息。
  之前余鱼带他们在街上溜达,其实也不算溜达,余鱼将板子楼的一些事儿摸清了,包括这儿的地形、住在这里的人的心态,还有板子楼外围的一些情况。
  板子楼不算发达。
  但是板子楼往外走,却又建起了高楼。
  这地方本身很多建筑是居民自建房,余景天早些年在这里盘下了三分之一的地盘,但仍旧有三分之二是居民自己所属,大家聚在这里,而没有往别
  处走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板子楼的房子便宜,而板子楼周边的房子都贵。高楼和板子楼之间呢,却有一片空地,这片空地什么也没有,也没有多少开发商对这感兴趣。
  不过余鱼让人打听了,这周边的地,是余景天盘下来的,政、府允许余景天在这片地上建高楼,但是这么多年,余景天也没有动静,没办法,这个地方离板子楼太近。板子楼又乱,盘下来是盘下来了,但是如果在这周边开发个居民区,半包围式围着板子楼,房子也卖不了多高的价钱。
  “老大,这个用来干什么?”六子一边翻着登记簿一边问。
  余鱼说:“这些人都是板子楼的户主。”
  六子:“知道,不过这些要用来干嘛?”
  余鱼笑了笑说:“我忘记和你说了,我来板子楼有个目的。”
  六子眼里闪烁了点疑惑,问:“老大,什么目的?”
  余鱼望了六子一会儿,似乎在脑子里思考措辞。
  “让这里的户主都搬走,这板子楼我要重新建。”
  “至于这板子楼,这西街,再过两年,我要让它成为玉城数一数二繁华的地带。”
  “这便是我来这儿的目的。”
  看六子神色发生了猛烈的变化,余鱼说:“天天打打杀杀的,总归要有点倚仗,以后西街就是我们的倚仗。”
  余鱼那双漆黑的眼睛里,似乎带着某种令六子感到眩晕的亮彩。
  且余鱼说的是“我们”,而不是“我”。
  六子喉咙动了动。
  然后有些干涩地问余鱼:“真能把西街发展起来么?要是真的能……”
  余鱼:“我打算在板子楼外围建一栋楼。”
  “什么目的?”
  其实六子隐约也知道了余鱼的目的。
  果然余鱼说:“你应该早就猜到了吧。”
  “让这些住户同意搬走?”
  余鱼点点头:“没错。”
  “那我这个登记册是去……”
  “一个个找他们谈,他们同意搬走之后,就找他们签购房协议。”
  “不是让你一个个去找,而是这事儿我想交给你来办,手下的兄弟你去安排做这件事,你怎么安排都行。”
  余鱼的言下之意,是让六子负责这件事儿。
  六子眼里迸发出某种光彩来,余鱼加诸他身上的信任,让他在感觉压力倍增的同时,又心情激动,心也在狂跳。他可从来没做过什么大事儿,这是人生中第一件。
  “老大,你这么信任我,这件事我肯定努力办。”
  他握紧了手里的登记册,心情复杂又激动,不过嘴角朝上扬,压都压不下来。
  余鱼弯唇,露出一侧尖尖的犬牙:“好。”
  六子被这牙齿闪烁的光晃了下。
  *
  余鱼总归一个月要回家一次。
  这次回家,早餐的餐桌上,诸人看余鱼的眼神又大不相同。
  两月不见,余鱼身上的气质隐约又有所变化。
  秋天到了,她穿着棉麻棕色外套,外套上盘扣没盘起来,里头还是花衬衫,下方宽松的牛仔裤,这外衣,隐约和余景天爱穿的唐装相似。
  余景天这次破天荒让余鱼坐在了他的旁边。这么看过去,余景天和余鱼还真是像父子。眉目间的气质都隐约有些像了起来,余鱼身上竟然也隐约有了点上位者的气势。
  舒南愈发不虞,便少不了一边笑,一边把上次余鱼在码头的事抖落出来。
  “余弟上次在南港码头的事儿,我费了大力气,才让警察没查到余家头上来。”
  “光是地上的弹壳,我手底下的人就收了好几个。”
  “现在余家好不容易走上正轨,我只盼着警察再不来找我。”
  周许年却劝舒南说:“舒南,你少说两句,都吃饭呢?说这些干什么。”
  舒南与周许年对视,望着周许年带着金丝眼镜的伪善的脸,舒南不怒反笑,对周许年说:“你不也和警察打交道了么,那木仓哪来的你不是比我清楚?现在什么年代了?木仓被被搜出来,你猜猜是什么结果?”
  周许年喝了口水,就好像没听到舒南的话似的。
  徐宁砚是没插话,他朝余鱼看了一眼,却发现余鱼正好整以暇地看着舒南。
  她把嘴里的食物慢条斯理地咽下去,才用餐桌上的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道:“南哥,你说什么?什么木仓?我从没听过木仓的事儿,你是不是记错了?”
  她面色带笑,笑容纯良,只是这纯良中,带着让舒南想要掀桌子的“装傻充愣”,可也算不上装傻充愣,她乃至于压根就没把舒南的讽刺当回事。
  这种无视让舒南心中涌起怒火。
  可舒南虽然莽撞,却也不傻。
  “那就当我记错了,余弟。”
  舒南笑着,可余景天下一句话却让舒南的笑僵在了当场:“你确实是记错了。”
  本身没什么反应的徐宁砚朝余景天看去。
  却看到余景天脸上露出了一点不悦,不过不是对余鱼,而是对舒南。
  余家的几个姐姐目光落在余鱼脸上,各有各的警惕和厌恶。
  徐宁砚开口“打圆场”,他说话比舒南有水平,对余景天说:“爸,舒南是这样,您别生气。”
  “余弟最近不是在板子楼外建楼么?事业办得挺红火的,那边事情多,总会有些龃龉,他处理得及时,方法不重要,再大的事儿,只要在玉城范围内,我兜着,周许年兜着,舒南也兜着,余弟放心大胆尝试就行,再有捅破天的事儿,到底还有您在,舒南担心太多了,也是怕影响不好,您也别生气,总影响吃早餐的心情。”
  徐宁砚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徐宁砚如今看清楚了局势。
  他、周许年、舒南,才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要是舒南被余景天厌弃,他手里的“活”余景天会交给谁呢?总之不会是周许年,也不会是他徐宁砚。
  一个外人被赶走了,另外两个外人又能在余家待多久。
  徐宁砚冷冷地看了舒南一眼,这一眼倒是让舒南好像清醒了一点。
  舒南补救道:“爸,我是怕影响不好,毕竟造船厂也是您的心血,好不容易这一路走来……”
  余景天面色稍霁,挥了挥手让舒南别说了。
  “以后少提这些事。”
  “吃饭就好好吃饭。”
  舒南挤出个笑来:“知道了,爸,都是我的错。”
  在这有些凝滞的气氛当中,唯独余鱼看上去轻松自如。
  她眼神缓缓掠过对面的三人,又从几个姐姐脸上划过,低头时,露出了个意味不明的笑来。
  这笑容被所有人尽收眼底。除了余景天。
  余鱼这根刺,有了自我生长的功能,愈长愈长,愈长愈尖锐。
  要是想要制止,就只能让这根刺中途夭折。
  否则总有那么一天,这刺要捅破如今余家平静的天空,让其他人都不得安生。
  *
  周许年上车的时候,余鱼忽然敲了敲周许年的车窗。
  一张清秀的面孔贴着窗户玻璃放大,周许年没反应过来愣了下。
  窗户摇下来,余鱼冲周许年露出个礼貌的笑。
  “许哥,送我一程呗,我回西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