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谣言
作者:甜口豆浆   穿成安陵容后,当卷王被冠宠六宫最新章节     
  很快,安玲容便得知了甄嬛回宫的消息。
  当天夜里,她就吩咐宝萍易容化妆,当作新入宫的宫女四处游荡,并且让宝萍第二日假意结识了浣碧。
  宝萍通过糖衣炮弹,还有时不时显露出来的聪明样子,很快就俘获了浣碧的信任。
  然后,过了几日,安玲容侍寝的时候,又当着皇上的面,提起甄嬛曾经的黑历史。
  这一说,皇上本该饶过甄嬛的心,又变得坚如磐石了。
  见计划达成,安玲容笑了笑,等待浣碧那边开始表演了。
  清晨,碎玉轩。
  浣碧挤出了眼泪,哭着跑进了碎玉轩,敲开了房门,对着甄嬛道:“小姐,老爷,老爷,老爷他去了!”
  这一惊真当是非同小可。
  甄嬛还没将这句话在心里过一过,便觉得一个闷雷在脑中轰炸开来,彻底晕了过去。
  良久,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悠悠醒转,睁开眼看着窗外清冷的星光,那星子微白的点点寒光,冷得透到了心底。
  她的父亲,竟就这样死了?
  浣碧傍在她床边,啜泣着道:“听说老爷临终的时候,床前只剩下夫人和二妹了。”
  甄嬛的热泪流过肌肤有刺痛的感觉,她的魂魄早已飞到了旧日的闺阁。
  她只听着自己的声音空洞地问:“怎么会这样,父亲的身子一向健康,况且在府中有那么多亲眷,难道都死绝了么?”
  浣碧闻言身子一僵,她倒是忘了如何在这个事情上面与甄嬛撒谎了。
  不过好在甄嬛没有追究这个问题。
  毕竟浣碧也是父亲的女儿,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跟她开玩笑。
  于是乎,此刻的甄嬛心如死灰,也就没有觉察到浣碧的异样。
  半响,甄嬛睁着眼,任由泪水蒙住了眼睛。
  “父亲到底是什么病?才会走得这样快?”
  浣碧道:“听来报信的人说,从去年秋天就不大好,断断续续地痰里带血,到了今日早起一口痰涌上来堵住了喉咙,还来不及请太医,就过去了。”
  甄嬛挣扎着起身,扑到门外,哭着道:“浣碧,我要去见我父亲,见我父亲最后一面!”
  浣碧忙拉住她道:“小主,小主,您别伤心坏了,咱们不是出不去,咱们不是一辈子都出不去的呀!”
  热泪汹涌而出,像是要刺盲了眼睛。
  她原是被困在了这里,如同夜莺失去了啼声,鸟儿被折断了翅膀,生生困在了这里。
  即便是最困窘痛苦的时候,她都没有这样痛恨过,痛恨过自己身在碎玉轩,终身不得自由。
  她哭得精疲力竭,伏倒在门边,墙根下阴冷的青苔几乎抵着她的脸,湿腻腻的冰冷,融着她的泪。
  “他老人家便这样去了,我……我却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连想要给他磕个头都不能。”
  甄嬛心头发颤,身子一仰,几欲晕去。
  浣碧忙扶住了她,抱着她的身子道:“小主,小主您要保重,您若再伤了身子,咱们府里便真是一点指望都没有了。”
  甄嬛的头贴在生冷的泥地上,以此来凉自己的心目。
  “指望?”
  她自嘲地失笑,落泪道,“还有指望么?”
  这一夜,她几乎难以成眠。
  原本微凉的天气被骤然而至的冷风冷雨裹卷在一起,吹得身上一阵热一阵凉,如同她在沸油与冰屑里翻滚烹炸的一颗心。
  这样翻翻覆覆的两夜,她自己都觉得倦极了,可是偏偏睡不着。
  外头的雨无尽地下着,仿佛是替她滴着眼泪似的。
  终于在迷迷瞪瞪之中,她倦极,闭上了眼睛。
  她自昏聩的睡梦中被自己惊醒,落得满头满身的大汗,靠在粉末簌簌落下的墙壁上大口喘息。
  浣碧不安地替她擦拭着,却又不敢惊动旁人,只得低声道:“小主,小主,您是不是梦魇了?”
  甄嬛紧紧攥着浣碧的手,哑声道:“不是梦魇,而是我的梦魇应该醒了。”
  受够了,真的都受够了!
  甄嬛强打起精神,对着浣碧道:“那纸钱,你之前有多留着些吗?”
  她一直知道从前的浣碧为了生母在地下不困苦,一直有每年在宫中偷偷烧纸钱的习惯。
  所以甄嬛想清楚后,第一时间询问浣碧有没有纸钱,方便她烧点给父亲。
  浣碧会意地握住她的手,懂得地点点头,只道:“小主放心,奴婢已经托人把消息带到安妃娘娘和惠嫔娘娘那里去了,相信要不了多久,两位娘娘就能把上好的纸钱带到宫中,给咱们用了。”
  甄嬛闭着眼睛,呼出一口浊气,道:“如此也罢,到头来,还是要指望玲容和眉姐姐……”
  听到这话的浣碧尴尬的笑了笑,捏紧了拳头,隐忍不发地看着甄嬛。
  一开始,她本不想着欺骗如此悲伤的小姐。
  但一想到她失去了母亲后,甄嬛从来都不为此关心她,呵护她,又让浣碧生了几分快意的情绪。
  眼下,她只需继续按照那位面生宫女的吩咐,好好地欺骗甄嬛,陪她演一场戏就好了……
  到时候,皇上,地位,父亲,都是她浣碧的,而非甄嬛的。
  紫荆城连续下了几日的雨,越发多了几分清爽凉意。
  皇后坐在殿内的暖阁里,看着廊下的青瓷大缸中新开的几朵碗莲,盈盈巧巧的一朵并一朵,粉润的色泽如桃花宿雨,盈盈欲滴。
  皇后赏着碗莲,逗着手边铜丝架上的一只彩羽鹦哥儿,问道:“皇上真的让祺贵人一个人搬进了翊坤宫?”
  芳冬直着身子恭声道:“可不是?祺贵人眼下得了皇上的青睐,行事越发放肆了!”
  皇后取过一支玉簪,笑吟吟调弄着鹦哥儿:“那按你的意思,本宫该怎么办?”
  “皇后娘娘是后宫之主,按理说,祺贵人得了新住处,成为了那个地方的主位,理应每天来孝敬皇后娘娘,聆听娘娘的教诲才对。”
  芳冬赔着笑,抬头看了看皇后的脸色。
  见芳冬依旧不懂得人心和算计,笑着一张脸的皇后顿时停下了动作。
  如果不是因为三阿哥一事,剪秋被皇上处死,她又何必再培养新人呢?
  因此皇后只是冷冷剜了她一眼,旋即又是泰然温和的面容。
  “自从太后和本宫觉得后宫晦气了些,招了几个新宠,皇上的那几个新宠就一直想尽办法霸着皇上,祺贵人得宠,能得皇上喜爱是好事,本宫去讨这个嫌做什么?只要皇上不是专宠那几个年轻狐媚的,便也罢了。”
  她微微挑眉,摸着细白如玉的手腕,冷笑一声道:“只要祺贵人有生皇子的福气才好呢,那淳贵人肚子里的孩子,就算是生下来也不健康,本宫也没机会抚养了……”
  芳冬忙道:“娘娘圣明。”
  皇后婉然笑道:“不是本宫圣明,而是齐妃的三阿哥像是烫手山芋,本宫又怎可去干涉?倒不如做一个安静贤惠的皇后,由着她们争风吃醋去便罢了。”
  芳冬接过皇后手中的白玉莲花簪,替皇后端端正正簪在丰盈的宝月髻上,笑道:“奴婢明白了。”
  皇后淡淡笑了一声:“你方才说,菀贵人的父亲甄远道死了?”
  芳冬忙道:“是,刚得的消息,因是晦气的事,也不算要紧人物,所以消息递进来慢了些。”
  皇后“哦”了一声,扶了扶蝉翼似的鬓角,轻声道:“虽然慢了些,但到底是要紧的事,也是菀贵人可怜,先是被幽禁碎玉轩,父亲又去了,你想办法托人送些纸钱冥器给她,让她烧一些给她父亲尽尽心。”
  芳冬怔了怔:“可是宫规严令,宫内是不许烧这些东西的……”
  皇后的笑意温和,拨了拨那鹦哥儿鲜红的喙。
  “宫规是宫规,难为她在冷宫里的孝心了,你好好去办吧。”
  这一夜月落乌啼,正好逢着七月十五的中元鬼节,又是甄嬛父亲的头七之日。
  天不黑日头就落了,那斜阳带着凄厉的血红色,像是谁把一整桶血都泼在了天上,任由它四溢滑落。
  渐渐的天色亦昏暗下来,那血亦成了枯涸的血痕,黑红黑红地黏在了天边。
  宫中林木蓊蓊郁郁,无数宫鸦黑羽纷腾。
  如乌云遮蔽月色,回旋于天际,映着这昏沉天空,像是融入了这无尽的黑暗之中。
  唯有啊”哀戚鸣声一层层遥遥散落,悸动阴气渐深的宫阙。
  到了戌时一刻,远远听得鼓钹齐鸣,佛号喧天,甄嬛知道是宫中中元节水陆道场放焰口的仪式了。
  因着太后笃信佛教,宫中分别请来法源寺的僧人、白云观的道人和妙应寺的喇嘛举行法事做道场,表慎终追远,追念故人之意,以平息亡魂,祈求宫中安泰。
  不仅是宫中嫔妃,连宫人们也可参与。
  往年此时,浣碧也会在嫔妃放荷花灯表达故人追思时,偷偷在无人的角落里追思生母。
  而今时今日,轮到她甄嬛了。
  而且只能在院子的廊下偷偷地烧一点纸,寄给九泉之下早逝的父亲。
  甄嬛蹲在那堆烧着的纸边,火光暖烘烘地熏在她身上,才觉得暖和了好些。
  不像父亲刚去那几日,她总觉得冷津津的。
  浣碧道:“这些纸钱是好不容易送进来的,说是安妃娘娘的意思,给小主略表哀思的。”
  甄嬛点点头:“难为她了,塞在送饭的门洞里送进来的,神不知鬼不觉。”
  浣碧道:“小主放心吧,嫔妃们都不在宫里,大家肯定去看法事了,没人会察觉的。”
  话音未落,只听得外头一声尖利的冷笑道:“真没人察觉么?你们也太胆大妄为,无法无天了!”
  甄嬛骤然听得声音,手中握着的纸霍地全掉进了火堆里,火越发烧得高高的,差点烧到了她的衣角。
  还来不及反应,碎玉轩的门霍然开启,只见皇后身边的芳冬领头进来,趾高气扬道:“真是一群不要命的东西,宫中严禁焚香上供烧纸钱这三大样,你们居然还敢躲在后宫里偷偷烧纸钱!真是罪该万死!”
  甄嬛和浣碧陡然见了芳冬进来,吓得脸色都变了,只懂得跪在一旁,默不吭声。
  芳冬正呵斥着,只听一把女声慈蔼道:“碎玉轩是皇上下令的宫中禁地,她们烧纸钱固然是不对,可芳冬你在碎玉轩喧哗,也未免太不懂规矩了。”
  芳冬听得这一声,忙吓得弯腰守在路边。
  皇后扶住她的手缓缓踱进来,她目光宛然一瞥,淡淡笑道:“宫中有人向本宫举报,中元鬼节,居然有人敢擅自在后宫烧纸钱违禁,实在是大胆。”
  甄嬛与流朱久未见皇后,只觉得她气色越发好了,一袭绿纱配着满头赤金与和田玉的钿子,更显得她精神奕奕。
  皇后见众人沉默,继而环视着四周道:“本宫还以为你安安分分待在这儿了,怎么竟然敢违反宫中禁忌,在这儿烧纸钱这么晦气。”
  流朱吓得一凛,忙道:“皇后息怒,皇后息怒。
  小主的老爷,也就是大理寺少卿甄远道过世,到今日正好的头七了。
  小主不是有心冒犯宫规的,还请皇后体谅小主一片孝心。”
  皇后的神色看不出一点端倪,仿佛平静的湖面,波澜未惊。
  “孝心是私,宫规为公,怎能为了私心而枉顾公理,芳冬,按照宫规,该当如何处置?”
  芳冬扬了扬嘴角,皮笑肉不笑道:“擅自烧纸钱,有违宫规,该赏步步红莲之刑。”
  皇后慢慢拨着手上的赤金嵌和田玉护甲,沉声道:“宫规大如天,那就赏吧!”
  所谓步步红莲,乃是取尺把长的铁蒺藜抽到脚心,一顿责打下来,脚心脚背没有一块好肉,筋骨尽现。
  受刑之人一双脚自此便废了,被扶起行走时骨头触地,踩下血红痕迹,宛若红莲绽放,乃是慎刑司七十二酷刑之一。
  甄嬛一听,不免冷汗涔涔而下,瞬即蔓延到了脖颈处,濡湿了领子。
  流朱差点没昏厥过去,忙拼命磕头道:“皇后,皇后娘娘,求您饶了小主,饶了小主。”
  皇后微微摇头,淡然道:“凡事一旦做下,必得承担后果。你接受便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