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沉重的爱意唯有遗憾
作者:顾倾妤   惊墨最新章节     
  昆仑山常年被氤氲山气围绕,若薄纱帷幔,神秘婉约。此处山山相连,连绵起伏,峡谷幽深,形成了动物与灵植的天然保护屏障。
  在一片云海缥缈中,一座挺拔天地的山峰似直冲云霄的苍龙,刺破苍穹,凌驾万山之巅。
  峰上坐了一人,那人白衣袅袅,冷眉俊目,毫不畏惧脚下万丈深渊山谷,正就着沉香徐徐,拨弦抚琴。
  古松清风下,雾霭潺潺处,山雀以为邻。
  清幽之声透过峰峦起伏,引百鸟争鸣,环山绕谷。
  琴音空明,不似凡音。闻之凝神静气,不入红尘。
  [迦澜。]
  一声浅浅的呼唤传来,那拨弦的素手顿停,琴音戛然而止。
  那人并未回应,只挥袖赶了肩头栖息的灵雀,不动声色。
  他白发如瀑,身形清冷孤寂,面若寒霜,正是祭司迦澜。
  许久,那唤他之人才慢慢出现在他身侧,并未说话。
  迦澜站起身来,与来人一同望向前方蜿蜒山谷,松林苍翠。
  [世人皆传昆仑山乃仙人修炼之地,我都不知何时成了那谪仙之人。]来人是一男子,一身明黄衣衫,衣衫上隐隐有旭日绣纹。约摸三十年纪,与风华绝代的祭司站在一起,气势上竟并未逊色。
  那人虽面相普通,但光华内敛。
  打眼望去,他眉眼弯弯,笑意浅浅,让人感觉如同春风拂面。偏又散发着若隐若无的强者之气,让人不容小觑,不住臣服。
  [逐光。]祭祀声线清寒。
  被唤为逐光的青年向前方伸出了手,本在古松上休憩的山雀一跃而下,稳稳站在了他的掌心。阳光透过混沌照在青年身上,发出金色的柔光。他好似与骄阳融为了一体,面色柔和,悲悯众生。
  让人下意识觉得,他与那骄阳应是一体,他若曜日,曜日亦如他。
  [我记得你曾说过,心有所畏,言有所戒,行有所止。是为畏、戒、止。]青年扬了山雀,转身望向迦澜,虽有笑意,但目光沉沉:[那么迦澜。可否说说,你前些日去了哪里。又何为畏、戒、止。]
  那白发的祭司面色如常,惜字如金:[处理私事。]
  逐光笑了笑,垂眸望向祭祀腕间那抹红,声线带了一丝物是人非之感:[原是若干年前,就有人将我羲和宫的大祭司由神坛拽入了人间。]
  [说吧。此去带回了何人。你我二人相识多年,我也算看着你长大的。还有什么是我不能知晓的。]
  迦澜沉思了一瞬,似是回忆起二人多年的情义,才缓缓开口道:[是浮屠宴的伏殊。]
  逐光目露惊愕之色:[你怎把那疯子给绑来了?我羲和宫已成立百年,这百年,我们不问江湖世事,归隐昆仑山之中。你应知道世人若是知道羲和宫的秘密,定会将我们视为异类,除之后快。迦澜,我从不过问你的事。但若威胁到羲和宫百年基业,那我就不得不插手了。]
  迦澜垂眸,望着腕间的红绳微微出神,许久之后,他才轻轻说道:[逐光。莫要阻我。]
  逐光笑容渐敛,刚要说什么,那白衣祭司打断了他的话。
  [我已动情...]
  逐光蓦然探上他的脉搏,不消片刻,他松了手,凛然开口:[你竟是不要命了。]
  祭祀眸光闪过一丝苦涩:[情之一字,又有谁说的清呢?逐光,我知羲和宫对你的重要性,它对我一样重要。我不会因为个人影响羲和宫的。]
  [如此便好。你修习渡厄,断然不可动情。你动情越深,越容易伤及性命。]
  [我知道了。]
  [迦澜,那女子到底是何人?可否与我言之一二。你放心,我不会寻她麻烦。你几次出山应是前去护她周全。我虽为羲和宫现任宫主,当以羲和为重。但我亦是你的挚友,你所爱护之人,我定也会以个人名义护她几分。]逐光轻轻拍了拍迦澜的肩头,摇了摇头似有叹息。
  他三十而立,尚未娶妻,从接手羲和宫便日夜操劳,不懂情爱。
  他与迦澜虽为上下级关系,但更多,是亦师亦友。
  二人相扶至今,他不愿见好友劳神伤情。
  迦澜瞥了一眼逐光,面有柔和之色,他并非神只,他也不过是三千凡尘一粒尘埃。
  他信任逐光,他们一同出生入死。
  片刻,他与逐光才渐渐道来:[她是大景国的第九公主,李时婉。就是宣帝下了重金寻找的那位。几年前,我前往景国代我母亲完成与当今皇后未完成的约定,成为大景少国师,维护大景气运。淮阳公主李时婉就在那时执意拜我为师。我教她三年,期满离去。不想,那少女对我产生情愫,而我...]
  他低下头看向腕间红绳,目光露出一丝缱绻:[也把心遗落在了那里。]
  [不想,那宣帝李时禹不顾人伦,对婉婉生了不该有的欲念。他诛杀手足,血洗王朝,联合西蜀,清君侧,登基为帝。按我族规,我不应再插手俗事。但我也不能眼见她陷入这龙潭虎穴之中。便一同与韩将军、八皇子协助她潜逃,这才有了听雨阁如今的玉书先生,也是...如今的顾倾妤。她历来聪慧,将我授予她的学了个十成十。若不是她筋骨孱弱,不适合习武,她如何会倚靠听雨阁沈倾寒存活于世?]
  [你倾慕的女子竟是李氏皇族?]逐光惊讶。
  [正是。我知我修习渡厄,断情绝爱。且,你知我大仇未报,这一路血雨腥风。又如何护她周全?只怕我将来身死道消,独留她一人在世,孤独终老。]
  [所以,你就是大景那举世闻名的少国师付雪行。我道国师失踪,竟无人来寻,定是你施了幻术。他们根本记不起你的容貌。]逐光恍然大悟。
  [正是如此。]
  [那...他们丢失的龙脉?]
  [不是我,那俗物于我无用。]
  [原是如此。]
  逐光叹息。在他闭关这几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而他这宛如神只的挚友独自一人不知是如何应对这坎坷情事。
  [所以...]逐光再看他,眸光带了丝怜惜:[你将你所倾慕的女子,推给了听雨阁的沈倾寒?]
  迦澜缓缓闭上了双目,面容隐在光影里,看不清他的表情:[沈倾寒武功高强,年岁虽轻,但深谋远虑,甚有眼界。他们二人联手将听雨阁发展至此,多有不易,也很令人钦佩。况且,都说听雨阁主,温润如玉,公子无双。我与他浅浅见过一面,世人并不欺我。他对她,是极好的。如此,我便放心了。]
  [人生在世,多有不易。缘来则聚,缘尽则散,同行一段已足矣。人嘛,这一生,一半如愿,一半...便是算了。我只愿你,不要再为他人,伤了自己。]
  逐光心有感慨,叹息着缓缓转身离去。
  爱可止,意难平。
  无能为力之事,只能顺其自然。
  迦澜不若他人,他的爱只能短暂且...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