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一情 一景 一人
作者:顾倾妤   惊墨最新章节     
  三月的皖南气候温和,四季如春。
  听雨阁坐落皖南中心地带,四层的楼宇在车水马龙间显得格外气派宏伟。
  它占地千亩,依山而建,正门正对皖南最繁华的街市。
  墨色衣衫的俊美男子双手轻揽缰绳,神色温润,玉冠高挽,青丝坠成马尾,如缎般柔顺披在身后。若不是腰际剑鞘在光照下泛着粼粼森然的光,怕不是认为哪户大户人家的贵公子出街游玩。
  他身后尾随一众弟子,均为水蓝色弟子服,腰际佩剑。整齐划一,训练有素,徐徐追随前方之人穿过人声鼎沸的街巷。
  [沈公子回来啦。]
  [沈公子好久不见了。瘦了些...]
  [我这刚出锅的芝麻酥饼,拿去尝尝...]
  他们仿佛深受百姓尊重爱戴,白马轻裘那人面色如常,一一点头示意,婉拒百姓伸手递来的吃食物件 。
  他微微抬了抬手,后面追随的队伍戛然而止。那墨色衣衫的贵气公子从白马一跃而下,回首摸了摸白马鬃毛,款款抬步向前方档口走去。
  为首弟子点头向身后示意,他们便有素的寻了个不碍事的角落,安静等待。
  [沈公子,今儿还要桃花酥吗?]档口是位老妇,做的一手香甜的糕点,在整条街市都是出了名的。
  虽未有百味斋那般声名远扬,但糕点的香甜之感也是其他糕点铺子难以比拟的。
  [嗯。]公子应道,睫毛又长又密,在光照下于眼睑处投下小片阴影,更显谦逊有礼。
  [好。]妇人应下,拿了油皮纸为那贵公子仔细包裹好,慈爱的看向面前俊俏之人,轻声问道:[沈公子可是有心悦之人了?这桃花酥啊,定是买给姑娘吃的。]
  沈倾寒的眉眼微微弯起,修长的手接过糕点,轻声回应道:[确实是给一位姑娘买的。多谢阿婆。]
  将碎银放在档口,沈倾寒转过身去,伸出白皙的掌心遮住刺目的阳光,黑色的凤眸微微眯起。
  那手掌白皙细腻,无一丝瑕疵,莹莹如玉,甚至有些女气。
  那是只完全看不出,常年握着利器的手。
  皖南的百姓可能会不认得上京八大世家公子,可能会不认得皖南下属县公,但是绝对不会不认得那住在听雨阁里的俊美公子-沈倾寒。
  郎艳独绝,芝兰玉树,谦逊有礼。是百姓给予的美称。
  沈倾寒翻身上马,今日独自出来携带弟子办事,不知那般般入画的绝色女子今日心情是否尚可。
  队伍安寂有序的从正门进入,门口早有人得了消息前来打开大门迎接。
  沈倾寒下了马,将骏马交于弟子,便见天枢广袖流风,阔步寻来。
  [阁主。]天枢负责天枢院,乃是所有情报汇总集合之地。当然,听雨阁最严密之物都存于北仓,布下天罗地网,重金聘请暗卫看管。以备皖南遭受突袭,降低损失。
  [何事,如此匆忙。]
  天枢似是极忙,连衣袍褶皱都没有时间去整理,头发乱糟糟的。眼底乌青一片,应是许久未曾好生歇息。
  [徐州那边传来消息,说有人大肆传播听雨阁玉书先生是个女子,还将画像随意张贴在各处喧嚣之地。]
  沈倾寒眸色一凛,嘴角微有下垂,不悦:[何人所传?]
  天枢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角:[具体是何人还未查明。但是听说第一次听到此消息的地点在乐仙楼。]
  [乐仙楼?酒馆还是组织?]
  天枢顿了顿,有些不自然的挠了挠头:[阁主,那是青楼。]
  [告知徐州那边,查清背后散播之人,销毁所有张贴画像。]
  [是。阁主。]
  [先生知道吗?]他垂下眼眸,看似温润至极。
  天枢摇了摇头:[先生我还未来得及告知。]
  [嗯。先不必告诉她。]沈倾寒摩挲着腰间剑鞘,轻声说道:[她近日心情并不好。有些事直接汇报给我即可,无事莫要扰她。]
  天枢俯首称是,准备告退离去。
  [天枢。]
  沈倾寒在他背后叫他,在明媚的阳光下欣然一笑:[莫要太累了,传递完消息便去休息吧。我明日将春风、化雨给你调配过去。]
  天枢怔忪了一下,随后嘴角亦是漾起笑意:[多谢阁主。]
  [去吧。]
  微风阵阵袭来,温柔的拂过他的眉眼,他眼神清隽,全身浸在光影里,若玉一般温润柔和。
  墨色的衣衫不显凛冽,更衬他秉节持重。
  他将被风吹到肩侧的发丝扬手甩到身后,施施然向摘星楼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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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走到摘星楼后院,出手示意周遭弟子侍女噤声,孤身一人脚步轻浅,慢慢走向那人。
  他要寻的女子正屈膝坐在从山上引下的潺潺溪流边。
  她一身雪白直裾,如缎的发丝散着,柔顺无比,在光影下泛着柔光。
  那女子正伸出一根葱白的手指,指尖点在水湾里,荡漾一圈圈水的波纹。
  阳光正好。
  波纹涤荡间泛着如梦似幻的莹白圣光。
  她好像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里,倏然收回了手,小心的甩掉指尖水珠,仰面躺下。
  青丝遍布。
  双手不知何时捧着一只桃花绣样的雪白香囊,正逆着光芒,眼神萦牵。
  她将香囊小心翼翼的塞进怀中,捂住存放之处,缓缓磕上双眼,深嗅了一下。
  完全暴露在阳光下的面容,姿色天然,一貌倾城。
  本是令人怜惜的骨相,带着清冷与破碎。又偏偏生了一副多情的桃花眼,隐隐又透着一丝娇柔妩媚之感。
  花颜月貌,竟是百般难描。
  沈倾寒看了一会,小心的走到她的身边,将手覆上她的双眼,帮她遮住刺目的阳光。
  [倾寒...你回来了。]
  倾妤将倾寒的手拿下,缓缓坐起身来,偏头用那双漂亮至极的眼睛打量他。
  [嗯。怎的连发都散了。晚晴那丫头早上未替你挽发?]沈倾寒将手中包裹着桃花酥的纸包递给她,也不顾身份礼仪,在她身边轻轻坐下。
  倾妤灿然笑起,伸手接过,迫不及待的打开,拿起一块塞入口中:[嗯。好吃!是方婆婆做的吧。]
  [你慢些吃。当心噎到。]
  [我昨夜睡不着,这才起。晚晴估计去南亭水榭去寻天权了吧。那丫头啊...怕是心都给天权了。]
  沈倾寒将她扶起,将掉落在她衣衫上的糕点碎屑耐心的整理掉:[进屋说。水边寒气重。]
  她听话的随他进屋,被他按在妆奁前,回头莫名的看他。
  沈倾寒微微一笑,拿起木梳,仔细替她梳发。
  动作轻柔,生怕不小心弄痛了她。
  他透过铜镜望向镜中女子,明媚皓齿,眉如春山。
  他眉眼垂下,抚摸她柔顺的长发,记忆仿佛又回到了她苏醒的那天。
  那日,她红肿的双眼蓦然睁开,浓厚的悲伤与忧郁都来不及遮掩。
  她并未哭泣,反而安寂的可怕。
  她似有所思,周遭的言语都恍若未闻,只伸出那葱白的手指抚上唇瓣齿痕,睫毛垂了下来,看不清眼里的情绪。
  她异常冷静,一句关于迦澜的话都没有问他。
  极其有默契的,他在那日说了伏殊被迦澜带走之后,二人均再未有提起迦澜这个名字。
  就仿佛将那个天人一般的大祭司,已经遗落在岁月的洪流里。
  其实不然的。
  他余光打量她的表情。
  越安寂,越悲伤。
  他并不知晓,她消失的那晚,她与迦澜发生了什么。自己就好像一个局外之人,一厢情愿的倾泻满腔爱意,无人回应。
  没关系。
  他告诉自己。
  来日方长。
  他将整合整个武林,将武林江山全部置入自己的掌控之中。
  他要做那最强之人。
  也许这样,她才会回头多看他一眼。
  沈倾寒手法轻柔,梳的倾妤昏昏欲睡。他停下手来,双手扶住那瘦削的肩膀,低下头在她发上轻嗅,淡淡的花香渗入鼻息,他印下一吻,从背后将她抱入怀中。
  皎月归于山海,必然黎明将近。
  倾妤回身看他,素手覆上他的手背。
  他们的目光在暖意中辉映交错,无言。
  光阴依然,伴着潺潺溪鸣,风采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