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无疾已然有些疲于应对。

  念及作战目标为鄱阳湖，乃干越核心腹地，为便于后期开疆拓土，瞿无疾紧急派遣长羽甲士，向姬宫湦奏请调整作战方略。

  大致分为三个步骤。

  首先，前期全力安置干越分支部落，先将江水北岸彻底纳入大周。

  其次，派人前往鄱阳湖与江水交汇处，紧急修筑码头，接收更多有心归附的干越部落。

  最后，从江水上游南地郡调遣船只，供虎啸军穿行鄱阳湖，继续吞并干越部族，从而达成作战目标。

  姬宫湦接到瞿无疾奏请，当即便进行简单明了的答复。

  “可也！”

  等长羽甲士离去，内史伯朙正欲奏报，寺人尨与屠慕却小跑进入营帐。

  寺人尨似乎早已习惯急报，最先缓过劲开口。

  “启禀大王，宋国已乱！”

  姬宫湦颇为平静：“此前角人六指暗中谋划，宋国早已陷入混乱，有何稀奇之处？”

  屠慕已快速恢复气息。

  “并非此前那般混乱，而是真正陷入大混乱。”

  姬宫湦忙道：“快快说来！”

  寺人尨与瞿无疾接连开口，并互相进行补充，结合复杂的情报源，很快便清晰地还原出宋国大混乱的大致过程。

  在此之前，在角人六指精心设计下，让公子撝陷入两难困局。

  继续盘查行凶者，会被视为谋夺君位的幕后主使；放弃盘查行凶者，就是欲盖弥彰，同样被坐实成幕后主使。

  公子撝颇有自知之明，眼见自己无法破解两难困局，便前往国君府邸寻求帮助。

  应当是正考父等人出谋划策，公子撝最终选择以身作局。

  先是反其道而行之，有意坐实谋夺君位嫌疑。

  等到将成功缉拿行凶者，再以归还统帅军权彻底洗脱嫌疑，并借此留下贤名。

  姬宫湦听闻后，将之视作公子撝权宜之策。

  角人六指则在第一时间，对乱宋部署进行优化调整。

  此前为制造两难困局，坐实公子撝为幕后主使，只要公子撝继续盘查行凶者，曹地死士便会自动选择蛰伏。

  而今公子撝选择以身做局，角人六指自然不能让其如愿。

  便在公子撝离开国君府邸三日后，角人六指重新收买数十名曹地死士，准备对宋国卿士贵族子嗣实施分散式袭击。

  便在此时，宋公白突然病情恶化，还没来得及交代身后事，便彻底断气薨亡。

  正考父与皇甫蠡等重臣深知，宋国即将迎来大混乱。

  公子司空虽为嫡长，却是庸碌之徒，根本没有能力带领宋国走出当前困境。

  公子撝倒是有能力，但为人缺乏仁义，早有夺位迹象，此时又是手握军权。

  短期来看，由公子撝继位，或可解燃眉之急。

  长期而言，废嫡长而立庶幼，已经不仅仅是取乱之道，而是直接开挖宋国社稷墙角。

  最佳解决办法，便是说服公子撝，放弃争夺君位，而且往后辅佐公子司空，一同结束宋国当前乱局。

  欲使其弃之，必使其获之。

  公子撝并非愚昧之徒，若想让其放弃争夺君位，必须拿出让其满意的好处。

  好处可以不及君位，却不能与君位相差太远。

  正考父与皇甫蠡等人，似乎经过苦思冥想，接着眼前一亮，随即想到妙策。

  殷商曾以兄终弟及为主。

  宋国乃殷商传祀，只需效仿列祖先王，向公子撝保证，公子司空继位之后，继承法统将采用兄终弟及。

  至于公子司空往后如何，并不在当前讨论之列。

  顾名思义，只要宋国走出当前困局，届时无论公子撝使用何种手段，从公子司空手中接过君位，正考父与皇甫蠡等人均会选择无视。

  毕竟一切都是从宋国社稷大局出发，毕竟到时候宋公白亲生血脉仅剩公子撝。

  为维护宋人整体利益，公子司空作为嫡长子，应当有随时赴死的觉悟，如此才能对得起列祖先王。

  公平起见，宋国走出当前困局后，公子司空亦可使用何种手段，除掉公子撝这个心腹大患。

  根据角人六指心腹刺探，公子撝返回国君府邸奔丧，当晚便与正考父、公子司空、皇甫蠡等人，彻夜进行谈判。

  最终，各方总算达成一致。

  公子司空继任宋国国君，并当场撰写命书，明确自己薨亡后，倘若公子撝在世，便由公子撝接任宋国国君。

  当下，宋公白薨亡，依照以往惯例，丧礼将由公子司空负责操办。在此期间，公子司空不参与处理宋国其他事务。

  公子撝当众作出誓言，往后将会辅佐新任国君公子司空。

  现如今，行凶者在宋国四处肆虐横行，公子撝将继续执掌宋国军权，加强盘查行凶者。

  正考父与皇甫蠡等宋国重臣，不仅是约定见证人，同时也是执行监督者，更加是宋国平稳走出困局的获益者。

  至于往后，公子司空与公子撝你死我活，无论最终是谁胜出，都不会影响宋国卿士贵族的核心利益。

  角人六指得知商议结果，自然不会让其等得逞。

  翌日傍晚，国君府邸开始搭建灵堂，公子撝为确保丧礼能平稳进行，便选择前往都邑各处城门，调度甲士加强盘查。

  就在公子撝踏出国君府邸时，十多名普通路人突然暴起，从衣袖中抽出利器，疯狂朝公子撝刺去。

  护卫甲士一时没反应过来，直至公子撝发出痛苦惨叫，护卫甲士才慌忙砍杀行凶者。

  行凶者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即便被护卫甲士从背后猛砍，也没有停止刺杀公子撝，直至自己气绝身亡。

  等护卫甲士将行凶者悉数击杀，公子撝早已倒在血泊之中。

  正考父等人闻讯，急忙带领医师从国君府邸冲出来。

  然而，终究是回天乏力。

  公子撝就是这般，以极其离谱的方式，横死在国君府邸大门口。

  与此同时，一则传言以疯狂速度在宋国四处散播。

  宋国此前发生的所有祸乱，真正的幕后主使，就是活到最后的公子司空。

  甚至宋公白薨亡，也是公子司空暗中动手。

  面对如此炸裂的传言，宋国上下再也扛不住，真正陷入大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