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拿那些被骗走功德的家庭来说，网站被查封，在世的家人仍可以继续做功德，为地下的亲人积福。

  再拿百余年前的乱世而言，有些失地至今仍未回归，那时候被欺负得多惨？

  但因为人还在，希望还在，国力终会日渐兴盛，很快又会重回世界大国之列！

  与平等王的一番话，让顾星烟深刻地认识到，无论是谁，在永不停歇的历史洪流当中，是那样的渺小。

  她的位面大楼是如此。

  那些面临消失危机的图腾们，同样如此。

  任何事物，都无法永存。

  哪怕这个事物曾被人们奉为至高无上的保护神，当它阻挡了发展的脚步，就只能被淘汰掉。

  客观是很残酷的。

  但主观上，情理上，还是希望，能让发过光的它们，有个善终吧……

  顾星烟终于找回了面对生死离别的勇气，回到神仙养老院。

  此时已是傍晚，以往这个时候，大家都在主楼的餐厅里吃饭，然后到湖边或者院子散散步。

  然而，养老院里，除了零星几个员工，一个图腾住户都看不到。

  顾星烟先去了麦子婆婆最后住的病房，那里还没来得及打扫清理。

  到处都是有人住过的痕迹，仿佛房间主人只是出门溜了个弯，一转身，她便回来，满是皱纹的脸上笑得温柔慈祥：“小顾，你来看我啦？”

  顾星烟直接去了待客大厅，前台小兰两只眼睛都哭肿了，这会儿正坐在工位上发呆。

  她看到顾星烟，难过地唤了声：“老板，有位婆婆她……”

  这是养老院里第一个离开的图腾，但不会是最后一个，彼此心知肚明，但还需要适应的时间。

  尤其，麦子婆婆还是第一批住户，那时候整家养老院才十几个住户，员工们对这批图腾有着特别的感情。

  顾星烟抿唇，拍拍小兰的肩以示安慰，然后问：“叔叔阿姨们呢？”

  前台小兰回答：“都出门去了，说是送婆婆最后一程。”

  原来，图腾的死亡，并不像人类那样，会留有躯体。

  当时，麦子婆婆的身体化作发光的尘埃，从养老院飘了出去，其他图腾都追在了后面。

  顾星烟走到大门外头，等到最后一丝余晖彻底不见，九十九名图腾才沉默地归来。

  顾星烟立刻吩咐下去，“厨房那边立刻就位，检查一下饭菜有没有凉了；空调调高一些，外头有点凉……”

  图腾们听见她的话，看了她一眼，默不作声地上二楼吃饭去了。

  巳姐等人则停了下来，他们大概知道顾星烟最近十几个小时都在忙着什么，现在还要操心他们的身体，老祖宗们心里酸酸胀胀的。

  巳姐对顾星烟说：“小顾，你有空，也去看看麦子吧。”

  然后说了个方位，凭顾星烟的能力，肯定能找对地方。

  顾星烟点头：“好，我一会儿就去。”

  巳姐看了眼已经擦黑的天色，摇摇头，也上楼去了。

  顾星烟检查了一番院里的各项工作，又清点了一遍住户的数量，确认养老院正常运转。

  忙碌中，一个小时又过去了。

  顾星烟从空间里取出一双麦秆做的草鞋，其实还有点扎手，但干惯农活的人，脚上都是老茧，根本不怕这些刺儿。

  双手将草鞋抓在掌心，深呼吸几个来回，她转身出了大门，融入夜色当中。

  循着巳姐提过的方向找去，飞了大约十几分钟，顾星烟就确定，自己没有找错地方。

  在她之下，是一大片望不到尽头的墓地。

  或许是想让图腾的死亡更加具有仪式感，丧失最后一个信徒的图腾们，最终会飞回到这里，自行生成一块无名碑。

  因为已经被遗忘了，世间再也没有人知道，他们曾经的名字。

  顾星烟大概明白，为什么图腾们都要追出来，因为他们怕认不出麦子婆婆的墓碑，所以要过来亲眼见证，然后用粉笔或炭笔，在墓碑上画下各种标记符号。

  顾星烟耐心地一个个找过去，看到各种各样画得抽象又认真的符号，全都是跟麦子婆婆同样处境的图腾。

  幸好，麦子婆婆的墓碑并不难找，那里摆满了最新鲜的鲜花，还有婆婆生前喜欢的物件，大家都送了过来，让这些物件一直陪着婆婆。

  墓碑面前，还有一个男人，负手而立，盯着墓碑发呆。

  他看起来才三十多岁，身姿挺拔，然而他的眼神却无比深邃，像是历尽沧桑，返璞归真的老朽，整个人宛如一座沉稳的山岳，巍峨又神秘。

  在图腾世界，图腾人形的年龄与人气有关。

  量变产生质变，有些图腾，比如十二生肖，在最辉煌的时期，甚至可以随意变成人形。

  ——所以，初次进养老院变身的时候，他们都露出过怀念的神情。

  这个男人，必然拥有强大的信仰之力。

  顾星烟感叹世界真巧，她在妖怪位面见过真龙的分身——龙鳞制成的先天法宝器灵，而图腾位面这位，与那个器灵的容貌几乎一模一样。

  他的身份呼之欲出。

  男人感受到顾星烟的靠近，偏头看过来，后退一步，让出空间。

  顾星烟跟他打了声招呼，“辰龙前辈。”

  辰龙颔首不语。

  顾星烟将草鞋放到墓碑之前，呆呆地蹲了一会儿，有什么话，在心里默默说完，这才站起身。

  她问辰龙：“您为什么不跟巳姐他们一起过来住呀？”

  好吃的好玩的，还能集体旅游，大家的反馈都很好来着。

  外头能有啥？都是原始丛林，顶多还有些图腾们自己打造的小房子、小山洞、小村落。

  这么点人力，想发展成养老院那样的科技水平，非常困难，娱乐活动极度匮乏。

  辰龙竟是个闷葫芦性格，一味的摇头，把大写的抗拒写满全身。

  顾星烟跟他也不熟，没有多劝，而是放眼往远处看了一圈。

  谁知，辰龙居然别别扭扭地开口了。

  “不管是养老院、疗养院还是什么院，我都不想进，感觉进了里面，我就是在等死，说明我已经没用了。”

  顾星烟哑然，她特别能理解辰龙的心情，因为人类的老人里，类似的看法非常常见。

  只是，您身为龙的图腾，会不会太没有自信了点？

  您就因为这个，所以离家出走了两三个月？

  您是龙欸！

  全华夏都是您的传人，连隔壁好几个国家都想把您偷走的龙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