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都散去以后，霍去病问卫青道：“舅舅真的愿意尚长公主吗？”

  卫青讶然：“我自然是愿意的，去病为什么这么问？”

  霍去病笑笑：“没事，我就随便问问。”

  卫青哪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去病可是担心，我是为了让陛下高兴，才答应这桩婚事的吗？”

  “去病，你这就是多虑了，我只是觉得长公主很合适而已。”

  他云淡风轻地说：“长公主是陛下的姐姐，而我是陛下的大将军，我们二人结合，对陛下，对长公主，对我，都是最好的选择。”

  “陛下与我的关系更加紧密，我与陛下成了彻彻底底的一家人，长公主也有了互相敬爱的夫君，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霍去病松了口气：“那就好，我只是担心舅舅不自在，舅舅从前……”

  卫青从前，可是长公主的骑奴呢。

  卫青被他逗笑了：“有什么不自在的，该如何就如何罢了。”

  “以陛下的性情，自然是要让我尚主的，对我和他都好，不是平阳公主，还有别人，而长公主是最好的人选。”

  这桩婚姻，无论对刘彻还是对他卫青，都是一件好事。

  同时，也意味着皇帝对他很信任，希望用婚姻来捆绑二人的关系，他很感激。

  卫青这边点了头，平阳公主也欣然接受，刘彻立即开始筹备二人的婚事。

  不久后，平阳公主下嫁大将军卫青。

  一个是皇帝的姐姐，一个是皇后的弟弟。一个是尊贵无匹的公主，一个是骁勇善战的大将军，这是绝配。

  这桩婚事成了天下人口耳相传的一段佳话，而卫青与刘彻之间共轭姐夫的神奇关系，也被人们所津津乐道。

  因霍去病安然无恙，而卫青又尚平阳长公主，刘彻自觉双喜临门，便改年号为元鼎，作为新的开始。

  霍去病又被按着歇息了一年多，终于在元鼎二年，刘彻重启了对匈奴的作战计划。

  刘彻派出卫青和霍去病两员大将，二人兵分两路，成功歼灭匈奴主力，将伊稚斜捉拿回长安。

  此后，匈奴再也无力反抗大汉，渐渐与大汉子民融合。

  （这里不太合理，但恕我没有军事才能，一笔带过，顺便把李广利的戏份直接删了。）

  匈奴再无威胁，刘彻将目光放到了南越、西羌、朝鲜等地，磨刀霍霍，不过这一切，就交给新人来完成吧。

  卫青和霍去病开始休息了。

  其实也不能说是休息，连年征战，让大汉疲倦不已，又有新人上台，卫霍二人开始坐镇后方。

  虽然很少参与战事，但皇帝做出的决策，总离不开二人的影子。

  卫青渐渐老去，曾经他按着霍去病休养，现在是霍去病按着他休养。

  霍去病是这么说的：“舅舅，你如今年岁也大了，也该好好保养了。”

  卫青无奈，但也知道他是好意，只能欣然接受。

  卫青保养的效果其实不如霍去病，他年少时被父亲虐待，忍饥挨饿都是常事，身体根基因此受到了损伤。

  青年时，他又连年征战，身体负担很大，虽然损伤了底子。

  因此，即便是中年休养，也很难长寿，不过是延续几年的寿命而已。

  太初二年，卫青油尽灯枯。

  刘彻在宫中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其实他的心里早有预料。

  年前，卫青便病痛不断，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病榻前，君臣二人最后一次执手相看，彼此都忍不住流下泪来。

  几十年君臣情谊，并肩作战，这情谊并不是旁人可以比拟的。

  有些话，他不会对卫子夫说，却可以对卫青肆意倾吐。

  卫青注视着君主已经开始苍老地面庞，从他的眼中看见了憔悴地自己。

  “陛下，是臣不争气，”他叹息道，“如今又要抛下陛下了。”

  刘彻默然，只是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卫青露出一个苍白地笑容：“臣这一生最大的幸运，便是在年少时遇见了陛下。”

  “如果没有陛下，臣就不能成为大将军，不能为陛下开疆拓土，建立不世之功业。”

  “陛下是千古一帝，臣有幸可以侍奉陛下，此生无憾。”

  最后的时刻，他没有提起皇后和太子，也不曾提起心爱的外甥。

  在这时候，他不是谁的弟弟，不是谁的舅舅，他只是孝武皇帝的大将军。

  卫青说完，再无声息，只有一双眼睛还睁着，目光依然平和而温柔。

  大将军去世，长平侯府哭声震天，只有在一旁的霍去病看到了刘彻眼中的泪光。

  他红了眼，然后大哭起来，即便是亲父霍仲孺，恐怕都没有这个待遇。

  卫青对他什么都没有说，但霍去病什么都知道，舅舅希望他健康长寿，希望他平安喜乐，也希望他能够陪伴陛下，让陛下不至于觉得孤独。

  舅舅希望的，他都会做到。

  平阳公主见弟弟一脸茫然地流着泪，心下叹息：“陛下，不要让仲卿死后不安呐！”

  刘彻这才猛地惊醒，欲盖弥彰地擦了擦脸，语气沙哑道：“要辛苦阿姐了。”

  平阳公主温柔一笑：“陛下言重了，我与仲卿是夫妻，这是我该做的。”

  刘彻胡乱点了点头，起身要走，却被平阳公主叫住了；“陛下！”

  “阿姐还有什么事？”

  平阳公主也站起来，眼眶发红，语气却平静：“请让卫伉作为嫡长子袭爵吧。”

  刘彻毫不犹豫地说：“仲卿一生功勋显赫，卫伉自然可以袭爵。”

  （这里要说一下，卫伉是卫青的长子，但史书记载他是因为平阳公主的缘故才继承了长平侯的爵位，因此卫伉大概不是嫡长子，不然的话他应该可以顺理成章地继承爵位，而不是“大将军以其得尚平阳长公主故，长平侯伉代侯”。）

  平阳公主笑了，又道：“敢问陛下，是否已经想好了仲卿的谥号？”

  刘彻答道：“自然，就以烈为谥号，再适合不过了。”

  以武立功，秉德尊业曰烈，的确是最适合卫青的谥号。

  平阳公主笑了，但眼泪却打湿了脂粉，语气也开始颤抖，但她仍是笑着。

  “陛下，这一次，不要让我离仲卿太远。”

  刘彻这次没有再说话，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