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今昂眯着眼，手下意识地捏紧，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李相夷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唇角轻勾道，“怎么，怕了？”
毕竟，这来自天下第一的约战，除了笛飞声那家伙，恐怕没人会不紧张。
陈今昂手握佩剑，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李相夷，你当真如此自负。”
“你可知……”
“少废话，比还是不比。”
李相夷掏出少师，剑一出鞘，便觉寒芒一闪。
顶级剑客的威压，迅速弥漫在不大的四方空间里。
陈今昂定了定心神，他担心的不是打不过李相夷，而是……
李莲花敏锐地察觉出陈今昂的异样，下意识喊了一句：“陈大人？”
细心如李莲花，早就从比武那一刻起便看出了陈今昂的不对劲。
他似乎……很惧怕比武。
不是惧怕失败或者受伤，而是惧怕比武本身。
这就奇怪了。
他能感觉到陈今昂会武功，却从来没见过他主动拔剑。
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
欠人情，总归是不宜的。毕竟这件事是自己惹下来的。
他和李相夷之间的问题，不该让陈今昂掺和进来。
李莲花开口，刚想打断这场荒唐的比试，却突然听到陈今昂的声音在不大的房间里陡然响起。
“我比。我比就是了。”
“出招吧。”
李莲花看着陈今昂有些颤抖地拔出手中的佩剑，甚至连持剑的手都是抖的，愈发有些奇怪。
李相夷性子粗，倒是没注意这么多。
他盘腿坐在榻上，少师剑就随意地搁在一边。
目光慵懒地扫了一眼陈今昂的佩剑，突然坐直了身子，从喉咙里溢出一声惊叹，“好剑！这是……誓首？”
誓首剑？
这就是和少师齐名的誓首？
传言少师剑与誓首剑同出一炉,都以刚猛无锋出名。
“挥少年之师而出,誓取敌首而回”。
世上只有少师能抗誓首一击。
前世自己只听闻过这柄剑的名声，却从来没见过真容。
原来，竟然是在陈今昂的手上。
谁又能想到，这把当世名剑，竟然藏在一个不涉江湖的文官手上。
“听闻誓首剑的主人是一代名师宗许。”
李相夷双手交叉在胸前，一只脚踩着软凳，脸上的表情颇有趣味地打量着陈今昂。
“你是宗许什么人？”
“家师素来低调，从不问鼎江湖，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有人记得他……”
陈今昂握剑的手微微颤抖，一滴湿意划过他的眼尾，悄无声息。
“你……”
这下饶是神经大条的李相夷，也终于发现了不对。
“你哭什么，我又不会真把你怎么样……”
李相夷有些无措地看着面前刚刚还气焰嚣张的陈今昂，此刻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
眼角红润潮湿。
不是，这还没开始打呢吧。
搞得好像他欺负了他一样。
李莲花微微叹了口气，终于忍不住敲打起这个榆木脑袋来。
“比武就比武。你戳人家的伤心事做什么。”
说完又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说道：“李门主原来也搞心机这一套。”
李相夷：“……”
“我……我没有……”
“够了，不是要比武么，去外面吧。”
陈今昂握紧了手中的剑，突然打断两人的对话向外走去。
夜已深，外面风雪未停。
李相夷喊人掌灯，却被陈今昂拦住了。
“不必了。”
“速战速决。”
北风呼啸。
李相夷左手提剑，第一次正眼打量着面前的陈今昂。
“出剑吧。你先。”
噌。
寒光一闪，誓首剑直逼李相夷而来。
几乎只是刹那之间，剑锋便已逼至李相夷的面前。
他却站在原地，纹丝未动。
陈今昂手一颤，剑意戛然而止，再也难进一寸。
ding！
少师剑轻抬，迎面与誓首相交，李相夷手腕一翻，内里只用了三层，便将陈今昂手中的誓首震落。
竟是连一招都没有撑过。
陈今昂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腕，低低的笑了出来。
还是不行么。
“你武功不弱，为什么犹豫？”
李相夷的声音穿透风雪，力有千钧。
“一个剑客，出剑不该犹豫。如果连自己的剑都拿不住，就不要想着保护别人。”
陈今昂浑身狠狠一震。
抬起头，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向眼前的人。
心头无端蹦出一句形容来：风华绝代，国士无双。
一涉及剑道，李相夷便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
他不出手，就静静地站在那里，整个人就像一把锐利的剑，锋芒毕露。
不战而屈人之兵。
“再来。”
又是一次交锋，李相夷还是只用一招，便轻松夺下了陈今昂手中的剑。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每次的结果都毫无意外。
他不仅左手持剑，甚至连步伐也没动一下。
少师剑仿佛长在他手上，随意而动。
陈今昂又出了几招，无一例外地被李相夷轻松化解。
“继续。”
“我输了。”
“这就认输了？”
李相夷提着剑，一步步走到陈今昂的面前，“你在怕什么？”
“你不懂。”
陈今昂撑着手中的剑起身，眸色里有一丝苍凉。
“这把剑确实是家师所赠……”
“但……”
“算了。没有想要保护的人，剑也就成了无用之物。”
“李相夷，我输了，但李莲花，我一定要带走。”
“听闻宗先生五年前便消弥于江湖。誓首剑也下落不明，你是他唯一的弟子，莫非……”
李莲花说了一半，突然止住了话意。
李相夷也意识到了什么，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出口。
“是这把剑，误伤了他。”
“李相夷不亏是李相夷，什么都瞒不住你。”
陈今昂蹲下身子，将誓首剑上的雪一一擦拭掉，小心翼翼地放回剑鞘里。
学武之人之间互相切磋，本就是常事。
尤其是师父带徒弟。
如果不是这把誓首剑，想必就算他再失手，也不会误杀了自己的师父。
李相夷和李莲花沉默，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远在云隐山的漆木山。
“你师父他……若在天有灵，应该也不会怪你的。”
李莲花安慰他道。
李相夷没有那么感性，他抱着手臂，不知在想什么。
下一瞬，少师剑忽然再次出鞘，直逼陈今昂而来。
“想要对得起你师父，就拿起你手中那把剑。”
“李相夷，你！”
“出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