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徐，快过来坐！”
  谭耀霖大声招呼，满脸堆笑的接连招手示意。
  昨天徐雷刚参加会议的时候，他还很不客气的提出质问。
  说徐雷建议加大基建投资力度，容易搞出系统性的金融风险，容易把经济搞得倒退数十年……
  在发现提出的质问，竟然无人回应，众人反而为徐雷叫好，他便渐渐转变了态度。
  当徐雷提出一个又一个非常不错的建议，引来满堂喝彩之时，他更是从质问变成了热捧。
  以至于持续好几个小时的会议，就他提出的问题最多。
  如今的他。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徐雷的粉丝拥趸。
  格外热情的，邀请徐雷到他身边坐。
  俗话说。
  伸手不打笑脸人。
  谭耀霖如此热情相邀，徐雷自然不会不给面子。
  而对于他的态度急转。
  徐雷也知道，一方面是因为自己提的建议都很不错，都能利国利民，让他根本无力反驳。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能混到中江一把手的谭耀霖，当然不是什么小肚鸡肠的小角色。
  一般人，哪儿能混到他这个位置？
  一个小镇长，就已经是不少人的仕途天花板。
  而徐雷刚坐下来，谭耀霖就满脸堆笑，扬起手里的笔记本说道：
  “昨晚我回去后，又仔仔细细的，认真研读了昨天会上，你提出的每一条建议。”
  “说真的，我研读之后，真是大为震撼啊！每一条建议都紧贴实际、科学合理……”
  徐雷笑而不语。
  心里不禁暗想。
  你这不废话吗？
  如果你也是穿越者，你就知道我提的那些建议，都是另一个世界，付出不小代价获得的经验教训。
  这些经验教训背后，有的是花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耗费了很长的时间，走了很多弯路和错路。
  更多的，是付出了极为惨重的生命代价，是在血淋淋的惨痛教训之上，所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
  就像提议各地加快修建高速公路……
  如果是按照现有的经验和观点，根据目前的经济实力。
  各省肯定觉得如今汽车保有量很少，未来增长速度也并不会很快。
  所以修建双向四车道的高速公路，足够满足未来很多年的需求。
  而且他们连省会城市，都不一定愿意建绕城高速公路，纾解城市交通、分流过境车辆，更别说那些地级市了。
  就像京海，能修建一个环城大道，都已经算是比较超前的了，谁又能想到修建一条环绕城市的高速公路呢？
  然而……
  穿越而来的徐雷，当然知道这样的判断是极其错误的。
  未来的经济增长，会极为迅猛。
  物流行业会蓬勃发展，各种货运车辆会数量暴增。
  而且越来越多老百姓会买车，私家车的保有量会与日俱增。
  假如还按照现在的思维去规划、去修建。
  那么就会像另一个世界那样。
  城市越大，堵得越惨。
  不管是高速公路，还是交通主干道，没几年就严重超负荷。
  为了缓解交通，就不得不劳民伤财的，各种改扩建。
  如此一来。
  自然只有设计施工等相关单位和人员赚笑了。
  而老百姓和司机们，则相当受苦。
  城市变成了大工地，到处都是各种打围施工、哐哐哐的施工不停。
  不仅出行不便、噪音污染，经常还有渣土车横冲直撞，制造无数惨祸。
  看似热闹非凡的建设盛况，其实纳税人的钱，也就这么被烧没了。
  所以……
  与其将来再劳民伤财的改扩建，还不如现在就超前规划、超前建设。
  针对将来必然会迅猛扩大面积的城市。
  那么绕城高速、城市主干道、地铁、轻轨等等，能安排的统统安排。
  免得将来经常各种挖挖挖、修修修，搞得没完没了。
  而针对必然会成为交通主要大动脉，担负重要运输任务的高速公路。
  只要不像西部地区那样，受地形地貌限制。
  那么决不允许，只规划双向两车道。
  至少也得是双向三车道。
  像大城市之间的高速公路，那更是最好一次性到位，修建双向八车道。
  而除了高速公路之外。
  对各地区经济发展与流通，极为重要的国省干道、快速通道等等，也高规格高标准设计施工。
  总之。
  哪怕现在没钱修，规划也得足够超前。
  要不然等将来经济发展起来了，汽车保有量猛增了，再想修路可就难了。
  且不说要影响交通、给沿线民众带来不便，光是将来征地拆迁，就要花不少钱。
  与其将来耗时耗力又耗钱，自然还不如现在就尽量一步到位。
  当然。
  徐雷这样的建议。
  不仅仅是符合了未来龙国的经济发展趋势，同时也迎合了不少人的利益需求。
  大兴土木、疯狂基建……
  工程项目越多，不仅对相关领域的从业者来说，可以更容易赚到很多钱。
  对于有权在手的人来说，这也是天大的好事。
  毕竟需要审批和监管的项目越多，权力寻租的空间也就越大。
  如此一来。
  既顺应了时代发展需要，又让不少人可以有利可图。
  徐雷的建议，当然让很多人都深感满意。
  而谭耀霖，不过是其中之一。
  等他疯狂的拍完马屁后，徐雷才不急不缓的说道：
  “任何事都有两面性，哪有绝对完美的东西？”
  “就像加大基础设施建设的投资力度，虽然是利国利民，但同时也给了不少人以权谋私的机会。”
  谭耀霖愣了一下。
  他当然知道，徐雷是意有所指。
  “呃……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所以我们也需要加强监管。”
  “决不能因为开工建设的项目多，就放松了监管力度。”
  “反而要从大局出发、从人民利益出发，加大监管反腐力度。”
  “确保每一个工程项目，都科学设计、规范施工、质量合格！”
  徐雷默默点头。
  不管谭耀霖的中江省，会不会在这一场基建狂潮中，冒出无数的贪官奸商、出现豆腐渣工程。
  至少他现在的这一番严肃认真的表态，还是很义正辞严、慷慨激昂，充满了正义感和使命感的。
  这时候。
  随着老者的到来，会议也正式开始。
  汲取了昨天的教训，徐雷自然不会再积极提建议。
  况且昨天的会议上，提出的建议也已经足够多了。
  该说的，和不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不少。
  今天实在是有点‘黔驴技穷’的感觉。
  不过……
  哪怕只是一小部分建议，被认真采纳、严格落实。
  对龙国来说，也绝对足以跨越式发展，铸造更加令人瞩目的奇迹。
  于是乎。
  徐雷这一上午，有问才答，不问则不说话，
  有点像是职场老油条似的，摸鱼混了一上午。
  当会议结束，徐雷刚起身要走，却被谭耀霖一把拽住。
  “等一下小徐，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好啊！”
  徐雷重新落座，“有什么话，尽管直说吧！”
  然而……
  谭耀霖却并没有急于开口。
  目光扫了一圈后，看向了会议室后方的一道小门。
  “走，我们去休息室聊。”
  在不少人复杂的目光注视下。
  谭耀霖带着徐雷，径直去了休息室。
  关上房门后。
  谭耀霖示意徐雷到沙发落座，同时拿出手机，长按开机。
  开机后，立马拨出电话，还特意开了免提。
  “我让你打听的事情，现在怎么样了？”
  “上午开盘后就一路疯涨，基建板块很多只股票都涨停了，估计下午休市之前，还有会有不少股票涨停。”
  “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谭耀霖微笑看向徐雷。
  “你这是什么表情呀？”
  “是不是怀疑我利用了内幕消息，让亲朋好友趁机炒股大赚一笔？”
  徐雷冷然一笑。
  “你要真这么做了，就不会当着我的面打电话了。”
  谭耀霖咧嘴一笑。
  “不是我不想，是我觉得没这个必要。”
  “我这人喜欢务实，我不喜欢空谈什么理想主义。”
  “几千年来，无数能人志士都没能解决的贪腐问题，不可能到了我们这一代就能完美解决。”
  “所以我从不反对公务人员家属经商，因为即便明文禁止，他们也能想到无数办法钻空子。”
  “因而我对家人的管教，更加注重德行和观念，人对金钱有贪念是正常的，但决不能被贪念所控制。”
  “在不违法乱纪、不伤天害理的情况下，利用背景人脉挣点钱，够花就行了，决不能贪得无厌，成为金钱的奴隶。”
  徐雷笑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让亲人利用这次机会赚一笔呢？”
  谭耀霖哈哈大笑。
  “昨天参会的人不少，知道即将加大基建投资力度，必然会有人偷偷采取行动。”
  “投资炒股，都只是趁机牟利手段之一，必然还有更多手段，想要从基建狂潮中分一杯羹。”
  “要说李院长他们不知道，这怎么可能呢？要想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草，这点道理，他们怎么可能不懂？”
  徐雷默默点头。
  但凡智商正常的人都知道。
  再好的一件事要想办成，都要想办法获得大多数人的支持。
  而如何让他们支持？
  最好最有效的办法，便是把蛋糕做大，让大多数人都有利可图。
  大家都有钱赚，又怎么可能不会鼎力支持呢？
  反之。
  如果一件事要伤害到很多人的利益。
  那么必然会遭到非常顽强的阻力。
  谭耀霖拿出香烟，递给了徐雷一支。
  “谢谢，我不抽。”
  “啊？不是吧？你居然不抽烟？”
  “以前偶尔抽一支，没上瘾，觉得没啥意思，就干脆不抽了。”
  “那你今天陪我抽一支呗！”
  谭耀霖笑呵呵的劝道。
  等徐雷接过香烟后，他立马拿起打火机，给徐雷点火。
  徐雷不禁一怔。
  中江的一把手，居然给我点烟？
  这要是让绿藤市的贺芸、高明远、胡笑伟、马帅、董耀等人看见。
  恐怕会惊得目瞪口呆，感觉太不可思议吧？
  但以如今自己的地位，还是承受得起。
  伸手护火，等香烟点着后，徐雷轻轻拍了拍谭耀霖的手。
  抽烟的男人都懂，这是男人们之间，潜移默化养成的规矩。
  不需要过多的话语，一个动作就足够了。
  而见徐雷还算熟练的抽烟，吞云吐雾。
  谭耀霖不由笑道：
  “你显然不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咱俩应该一样，都是现实主义。”
  徐雷呵呵一笑。
  “空有理想有什么屁用？人本就活在现实里，要吃喝拉撒睡，就得按照现实的规矩来，否则只会死得很惨。”
  这不是徐雷的心灵鸡汤。
  而是当了那么多年国防科研员，贡献颇大，却始终未能被提拔重用。
  两世为人，徐雷学会了认清现实。
  最直观的变化，便是比起头脑一热就意气用事，开始更喜欢认真筹谋后一击致命。
  有实力，才有话语权，才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否则，只能是无能的狂怒，遭人耻笑的莽夫。
  吐了个烟圈后，谭耀霖笑道：
  “既然你我都是现实之人，那咱们就聊点现实的话题，不说那些虚头巴脑的屁话。”
  “昨天开会的讨论内容，有没有人通风报信，让亲朋好友赚钱牟利，咱们就不说了。”
  “反正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个世界，真正可以做到大公无私的人少之又少，或多或少都会有点私心。”
  “我找你来这儿聊，自然也是有私心的，你的飞宇电子科技，在临江省早已落地生根，带动电子信息产业迅猛发展。”
  “我要把你挖走，冯霄铭肯定会跟我拼命，但我实在是不想，看着他掌管的临江迅猛发展，而我执掌的中江却发展缓慢。”
  深吸了一口烟后，谭耀霖喃喃自语般的吐槽道：
  “自己的平庸固然可怕，但兄弟的成功更令人心痛！”
  “所以我不求你去中江省投资，只希望你能替我出个主意。”
  “咱们中江省跟着搞电子信息产业是来不及了，到底搞什么才能让经济腾飞。”
  “你之前为了给总务院写报告，曾到全国各地深入考察，所以你别骗我说你没主意。”
  徐雷长吁一口烟气，讪笑道：
  “你说要谈现实，那我就现实一点。”
  “我如果给你出了一个好主意，你又能给我什么好处呢？”
  谭耀霖冷然一笑。
  “我只有权，没有钱，除了承诺你在中江可以横着走，我还能承诺什么呢？”
  徐雷大笑道：“我又不是螃蟹，干嘛要横着走？再说了，我是遵纪守法的商人，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谭耀霖蹙眉笑道：“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徐雷微笑摇头，“你先欠我一份人情，将来有一天，我让你出手的时候，你不要有任何迟疑就行。”
  谭耀霖自信一笑。
  “放心，有我在中江，谁也掀不起浪！”
  “万一有人兴风作浪呢？”徐雷笑问道。
  “那他就是找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