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程出来上厕所，见宋雅呆呆的站在门口，出声问她：“你大哥叫你过去做什么？”
  宋雅回过头来，眼神复杂的看了她一眼，“爸说家里的院子以后留给二弟，叫我跟阿词都别争。”
  赵程闻言厕所也不上了，忙将她拉进屋，“不是，怎么忽然提起这事？你就没争取下，就没说给你们点补偿？儿子是他们生的，女儿就不是呢？”
  宋雅目含讽刺的看着他道：“你们家的房子不也没赵珍的份？她现在还没出嫁呢，连着住都不让她住，你也好意思让我去争。”
  赵程理直气壮的道：“那怎么能一样，我们家就这三间屋子，自然得先紧着儿子。你们家那院子却是一整套，住三四家人都是够的，你跟你妹一人分一间也好。不对，要是如此，丈人肯定不会让你过去，是不是给你分钱呢？”
  “是要分钱给我，我没好意思要，把我的那份给阿词了。当初是我对不住她，给了她也是应该。”宋雅低着头道。
  赵程气的站了起来，“不是，你怎么不跟我商量下！”
  “这是我娘家的事，我为何要跟你商量。这么些年，我陪嫁的那么些东西被你霍霍了还不够？”
  “那能一样吗？有了钱，我们就可以换个大点的房子，以后大元娶媳妇也有地方住，难不成你要我们一辈子住在这小屋子里？不行，你得去找宋词把钱要回来。”
  “以前你也没少这样说，不然我的东西都是怎么被你骗去的，可房子在哪呢？他是你儿子，娶媳妇得找你，没得找我娘家要钱。再说了，你们厂里不是还分了你两间屋子，这事还不都怪你，要不是当年你骗我说你要下乡，我怎么会去报名，又怎么会害得小妹下乡，要怪就怪你自己。”
  “宋雅，你这是后悔呢？当年可是你要死要活的要嫁给我，不是你威胁我我会同意？说不定我现在…”
  “你现在就跟丁雪在一起了是不是？那可不一定，人家可有个好哥哥，哪里看得上你。要不是他把你甩了，你又怎会回头找我。”
  “你，你都知道了，那你为什么还要嫁给我？”
  “我眼瞎呗。我知道的可多了，包括你偷偷跑去举报我爸妈。赵程，要点脸吧，别逼我把你那点子事都说出来。也别去我娘家闹，现在可不是以前。”
  当初她就是听说赵程举报了爸妈，以为爸妈会被下放到农场去改造，这才反悔的。谁知道，事情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糟，三爷爷也比她以为的厉害。若是她能回家跟父母商量下，或许就没有后面的这许多事。到底是她太自私了，什么事都只想到自己，阴差阳错才有到今天这一步。
  赵程面上一僵，不可置信的看着宋雅，“你，你都知道。宋雅，你变了！”
  宋雅冷冷一笑，“你怎么不想想我为什么变呢？还不都是被你逼的。”
  赵程有些不敢看宋雅，宋雅说的对，此一时彼一时。要是他没巴上顾易绯，再娶一个兴许还不如宋雅。至于丁雪，她家早就败了，当初自己还被他给甩了，偷偷养着就是。现在他还不能甩了宋雅，两个孩子还需要她照顾，宋雅手里也还有不少钱没到他手上。他才不信，宋家什么钱都没给宋雅，当初可是陪嫁了不少。宋雅说是都被他拿去了，他心里知道其实还有不少她没拿出来。想到这里，他就过去坐到宋雅跟前，笑嘻嘻的道：“是我的错，我那都是一时冲动。都过去这么久了，你爸妈也都好好的。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你就原谅我吧。”说完，他就要去亲宋雅，宋雅却一把把他的脸给推开了。
  这人就是这样，上一秒还跟你吵的脸红脖子粗，下一秒就能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来亲你哄你，让人难以琢磨。宋雅不敢看他的脸，怕自己会再被他迷惑住。她不是没想过跟他离婚，可大家都知道她当时非要嫁给赵程，这会子又离婚，大家又会怎样看她呢？她的脸已经没了一次，难道还要再丢一次？
  赵程顺势倒在了地上，“哎呦”了一声后，见宋雅没看过来，又凑过去道：“我知道你就是太爱我了，才一直没戳穿我，给我留脸面呢。你就不该给我留面子，不该让我心存侥幸，都怪我不是个东西。宋雅，你别生气，你打我吧，直到打到你不生气了为止。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改，我以后再也不敢了。钱你给了小妹就给了她吧，我再也不提了。”说着，他就挪到了宋雅跟前，拿着她的手往自己脸上打。
  宋雅抽手，还被他给紧紧抓住。他对自己也狠，把个脸打的啪啪响。他的脸又嫩，没几下就红了一大片。到底一起生活了好些年，宋雅眼瞧着就有些心疼。正要说别打了，就听到窗户上有响声。
  “谁站在外面？”赵程大声道。
  赵珍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是我，二哥。”
  “小妹？”赵程有些意外的道。
  两人还没出去，赵珍就拄着拐杖从外面进来了。
  “小妹，你都这么大了，也不害臊，怎么还听人墙角？”赵程有些不悦的道。知道是赵珍，他很是松了口气。
  “我这不是羡慕你跟二嫂夫妻和睦呗。”赵珍面带嘲讽的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赵程站起来道。
  “我就是才听二嫂说她妹妹替她下乡，她把家里属于她的那份钱给了妹妹。我就想着，我也替二哥你下乡了，你是不是也补偿下我？”赵珍坐到窗户下道。
  “你都听到了？”赵程拿出烟抽出了一根。
  赵珍点了点头，“该听到的不该听到的，我都听到了。”
  赵程吸了口烟，眼神微眯着道：“这世道可真是变了，连着小妹你都变了，我们竟然都没发现，还以为你还跟先前一样呢。连着爸妈都被你骗到了。小妹，你可真行。”
  宋雅亦惊讶的看着赵珍，正是因为了解赵珍，他们才从未防过她。且赵珍回来后，还是跟从前一样，打骂都不还嘴，温顺的不行。叫做什么就做什么，即便家里没得她住的地方，王婆子天天挤兑她，她也都没有任何怨言，原来都在这里等着他们了。她有些疑惑，乡下那究竟是个什么地方，怎么去过的回来后都变聪明了。
  赵珍露出个笑来道：“我也是没办法，家里容不下我，我总得给自己找个活路。我都活不下去了，还管人怎么说，好赖我都认了。”
  “这么说你是要跟我们撕破脸呢？你可要想清楚！”赵程压着怒气道。
  赵珍点点头：“想清楚了。二哥，你还不知道吧？妈给我介绍了个对象，是胡同最里面的那个拐爷。拐爷那都是能当我爷爷的年纪了，也亏的妈还给他介绍。”
  宋雅：“是不是弄错呢？”
  赵珍：“我听的清清楚楚。”
  赵程坐直身子道：“你想要我们怎么做？”
  “你们给我找个工作或者给我五百块钱，我搬出去住。”赵珍想了想道。她肯定不会嫁给拐爷，不然她千辛万苦回京做什么。可她不嫁给拐爷，势必在家里住不下去，所以她得有钱，先在外面租个房子再说，等她的腿能脱了拐杖再说。医生说了，她这腿养好了，虽然走路还是有点跛，但是不影响生活。她妈连这点子时间都等不了，家里也没一个为她说话的，她还管他们怎么想。
  “什么？五百块，你这是想吃我的肉？我一个月才45，你这一张嘴就要了我一年的工资。工作更不可能，现在知青都想回城，一份工作都炒上天了，你想屁吃。”赵程险些没跳起来。
  宋雅也不悦的抿起了嘴，赵珍这是狮子大开口。
  赵珍却道：“你跟二嫂吃住都是家里的，两个人又都有工作，500块也就你们的半年工资罢了，我这都已经是体谅你了。还有，二哥你别忘了，你这工作先前可是我的。我还替你下乡了这么多年，旦凡你还有点良心，你就该把钱给我？要是你们不愿意给钱，你把工作还给我也行。”
  想到这里她就恨，原本赵程接了她妈的班是有工作的，她自己的工作却是她努力考的。可赵程不好好上班，经常旷工，被厂里开除了。没得工作可不就要下乡，这才抢了她的工作。
  “不行。你下乡是你自己同意的，工作也是你自己让给我的，你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赵程扔了手中的烟道。
  “二哥，你可真是一点良心都没有。你们不答应也行，我相信二嫂娘家肯定很想知道你们两个做的事。”
  赵程指着她道：“你没有证据就是污蔑！”
  赵珍却道：“可这事也没过去几年，宋家在上面也有亲戚，真想查并不难吧。”
  赵程还没说话，宋雅先道：“我们同意给你五百块，这事以后别再提了。”
  赵珍点点头：“到底还是二嫂心疼我。你放心，你也知道，我不是被逼急了，是绝不会也不愿跟你们闹到这一步，我只是想有个活路罢了。说起来我可真羡慕嫂子呢，有个那么好的娘家。”
  赵程一摊手，“你有钱你给，我是没钱。”
  宋雅看着她道，“你有钱养着丁雪，怎么就不能给你妹妹点钱？”
  “你…胡说什么。我给，我给行了吧。小妹啊，哥也不是不心疼你。你放心，我会跟妈说的，让她把拐爷那事给退了。”赵程想着这钱给出去了，怎么也得落个好不是。五百块啊，他心疼的直抽抽。
  他将自个藏的私房钱拿了出来，给了五百给赵珍，剩下的都给了宋雅：“都在这里了，你都拿去吧，也省得你整日里胡思乱想。”
  宋雅接过他装钱的盒子，抽了两张十块给他，剩下的她自己收着了。
  赵珍得了钱，心总算放下了。她也没再说话，而是去了她爸妈的屋子。把户口本偷出来后，就拄着拐杖出去了。就在刚才，她改了主意，她觉得她或许该再勇敢一回。她得先去问问那人，还要不要她。她揣着五百块和户口本，就这么拄着拐杖往对面的胡同走去，最后停在了一个只有三间房的小院子前面。站了半天，才敲了敲门。没多久，门开了，里面出来个让她朝思暮想的人。
  “阿珍？进来说话吧。”徐光满脸的意外，显然没想到屋外的是她。
  门才关上，赵珍就道：“阿光，你还要我吗？”
  她觉得自己胸口似乎藏了一只兔子，她得把话说出去才舒畅。
  “啊？你，你不怪我没有等你？你难道不知道，我已经结过婚了。”
  “我知道，我还知道你们早离了。虽然这样说不好，我好高兴你们离婚了。别看我拄着拐杖，其实我的腿没那么严重，好好养养以后不影响走路的，就是跛着不好看。你要是还要我，我们这就去领证！”赵珍激动的道。说完，她还将户口本给掏了出来。
  “要，要的。你等等我，我这就回去拿户口本。”徐光说着就要回去，没走两步又回来了，“阿珍，你爸妈知道这事吗？”
  “不管他们，这次我想自己做自己的主。”赵珍眼神坚定的道。
  “对，不管他们，这回我也做回自己的主。阿珍，我以后会对你好的。”徐光说着就跑进了屋里。结婚后，他家里就分家了，他分到了这座爷爷留的小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