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听到胡秀儿发问，顾清晏笑笑，放下首饰道：“不麻烦，这可是我回到京城后第一次出门，自然要正式一点。”
  胡秀儿顿时紧张起来，这么快就要上戏台了？
  她第一次当狐狸精，没经验，还没准备好怎么办？
  她爹说，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就听聪明人的。
  胡秀儿觉得顾清晏比她聪明，那就听他的吧。
  胡秀儿乖乖坐在铺了绸缎软垫的春凳上，任由云雁在顾清晏的指挥下，一个劲儿捣鼓她的头发。
  在宫里专门学过梳妆，手艺曾得到过皇后娘娘亲口夸赞的云雁，第一次觉得自己手笨的很，完全弄不出小侯爷想要的样子。
  简单不失优雅，干练不失温婉，还得是高发髻，又不能繁复累赘，还没有假发垫，要怎么梳啊？
  胡秀儿被折腾的腰酸背疼，脚都有些麻了。
  她自己梳头发从来没超过半刻钟，现在已经坐了快半个时辰了，还没梳好。
  就算是匹马，这么久都能顺好毛了。
  胡秀儿忍不住小声道：“要不，就这样吧，我觉得挺好看了。”
  顾清晏见云雁实在梳不成他想要的样子，胡秀儿也累了，只得作罢。
  云雁松了口气，再梳下去，她都要怀疑自己的手有问题了。
  胡娘子真是个好人啊！
  可一扭头，顾清晏就冲她道：“回头你找明叔把小库房打开，从里面找点成色好的宝石送去宝玉轩，让老工匠做几套样式不那么繁杂的首饰来。”
  云雁压下心中震惊，应声道是。
  小侯爷竟然要开自己的私库，就为了给胡娘子打首饰，除了给皇上挑选寿礼，小侯爷可从未开过自己的私库啊。
  再说库房里本来就有很多公主留下来的首饰，小侯爷竟然一个也看不上，还要专门去找宝玉轩的老工匠定制。
  小侯爷对胡娘子何止是看重，简直是捧到心尖上了。
  云雁悄悄在心里把胡秀儿的地位又拔高许多，却不知胡秀儿光顾着难受，根本没听清他俩说了啥。
  胡秀儿现在只觉得头顶重的很，脖子很酸，很难受，还不敢乱动。
  顾清晏让云雁往她头上别了很多首饰，什么步摇、挑心簪，鬓簪，顶簪，扎的她头皮疼不说，稍微一动，步摇下面的红宝石坠子就跟着晃。
  晃的她眼晕，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把它给晃断了。
  还有耳朵上大颗的珍珠，手腕上的金镶玉镯子，脖子上的宝石项圈，都让她觉得好难受。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套上了缰绳，扣上了笼头的马，一点也不自由。
  顾清晏却觉得还不够，还要亲手给胡秀儿上妆。
  胡秀儿吓的直往后躲，她就上过一次妆，还是圆房的时候。
  那几个大婶把她的脸涂的死白死白的，嘴弄的特别红，简直跟吃了小孩的恶鬼婆没啥两样。
  从那以后，她对涂脂抹粉这些就完全没了兴趣，觉得纯属花钱买罪受，还丑。
  顾清晏却直接捏着胡秀儿下巴，把她的脸拉到自己跟前。
  胡秀儿没辙儿，只得忍着，权当自己是个摆设，闭着眼任由顾清晏涂涂抹抹。
  顾清晏从没给女子上过妆，但是他看不上云雁的手艺，决定还是自己上。
  一上手发现其实挺简单，可能是小时候总见母亲打扮，无意中便学了去，还有就是胡秀儿皮肤白皙红润，很好上妆。
  轻轻涂一层粉，打点胭脂，描一下眉，涂一点口脂，就已经足够美了。
  只是她这唇，怎么那么软，涂那么一点点口脂怎么就变得那么红润。
  像夏日吃的冰乳酪上嵌的那颗樱桃，让人忍不住想一口咬掉。
  “好了没？”
  胡秀儿下巴被捏的有些酸了，忍不住睁开眼睛问道。
  顾清晏立刻移开视线，故作镇定道：“马上就好了，急什么？”
  胡秀儿很想怼他一句，都快日上三竿了，在东河镇她都能杀两头猪了，在这儿却连梳妆打扮都没弄完。
  你们大户人家都这么过日子的吗？
  整天除了梳妆打扮啥事都不干，不嫌烦啊？
  可她没敢，决定了当挡箭牌的，她不能连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
  她忍！
  终于收拾妥当能出门了，胡秀儿高兴地提起裙子就往外跑。
  刚跑出去没多远，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咳嗽。
  扭头一看，顾清晏拄着拐杖慢慢悠悠还没迈出门呢。
  胡秀儿赶紧跑回去，关切问道：“你这么走能行吗？要不要我背你？”
  顾清晏无语地看着胡秀儿，“你见过哪家男人出门是被女人背着的？”
  胡秀儿看向顾清晏的腿，顾清晏瞪了她一眼。
  “我腿没事，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不提着裙子你是不会走路吗？”
  胡秀儿苦着脸放下裙摆，她不是不会走，是不敢走。
  裙摆实在太宽太长了，她低头都看不到自己的鞋尖，总感觉一不小心就会踩到裙摆。
  她倒不怕摔到自己，就怕把这些首饰摔坏。
  太贵了，赔不起啊。
  顾清晏听胡秀儿这么说，差点没被气笑。
  自打她来了，他这日子过的真是精彩。
  只有他想不到的，就没有她做不出来的。
  顾清晏伸出胳膊，冲胡秀儿没好气道：“过来扶着我点，该担心的你不担心，不该担心的你瞎担心。
  不过是些身外之物，再贵能有你贵，只要你好好的，别再给我出么蛾子，我就谢天谢地了。”
  胡秀儿心里猛地一颤，莫名鼻子有点酸。
  他说她贵，原来在他眼里，她是贵重的，配得起这么好的衣服首饰，配得起被丫鬟服侍。
  从没人觉得她贵，她是屠户女，只会被人看不起。
  连她爹都说屠户卑贱上不得台面，宋瑜更是看不起她的出身，不管她怎么对他好，他都嫌弃她。
  胡秀儿忍不住问顾清晏，“我要是把这些首饰弄坏了，你真的不会让我赔吗？”
  顾清晏很无奈，但还是耐着性子哄道：“不让你赔，这些东西我多的是，你想要都给你。”
  胡秀儿很开心，她有点理解戏文里说的“士为知己者死”了，恩人这么看得起她，她一定当好狐狸精！
  胡秀儿扶着顾清晏的手臂，暗暗用力，将他大半身子的重量都放在自己手上，一脸认真道：“你放心，我不要你的东西，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顾清晏……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奇怪？
  她这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啊？
  默默跟在他们后面，把他们送出院门的云雁，已经听麻了。
  她觉得自己完全跟不上主子的想法，更理解不了胡娘子跟主子的关系。
  说亲密吧，他俩很亲密，但是这种亲密跟她见过的又不太一样。
  尤其是胡娘子，她一点都没有女子面对心上人的娇羞妩媚，温柔体贴。
  反倒大大咧咧的，好像什么都不在意，任由小侯爷哄着劝着，细心照顾着。
  这难道就是乡野女子吸引小侯爷的特殊方式？
  “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啊！”
  身旁突然传来一声感叹，吓了云雁一跳。
  顾义明捋着胡子，满脸欣慰地看着并肩走远的顾清晏和胡秀儿，似乎已经看到了顾家的第四代。
  昨晚他可不是光顾着前院，后院这边他也让人盯着呢。
  大少爷跟那个胡娘子睡的可是一个屋，今早胡娘子还去洗了澡。
  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嘛，他家大少爷终于成了真正的男人，开荤了。
  管她是屠户还是寡妇，只要大少爷喜欢，只要能给顾家传宗接代，他就高兴。
  大老爷知道了要是发火阻拦，他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