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因何而存在。」

  一道光柱撕开天空，落在了李修身上。

  这一刻，他晋升天神道，摆脱了修罗的限制，能够尽情的施展力量。

  在林科和步笙声的注视下，李修缓缓升上天空，他的生命状态正在迅速发生转变。

  李修很庆幸，自己对悖论动手，没有丝毫的犹豫或迟疑，要是再慢上一会儿，不用太久，两三秒的时间就够了。

  悖论就会脱离肉体的束缚，离开这个时代，前往六道轮回盘的核心，接受最终的胜利。

  李修被光柱带到了一片光怪陆离的空间。

  历史的长河在他脚下流淌，无数时代所发生的事情尽收眼底。

  李修的意识如同发丝般发散，投入到历史长河当中，在这一刻，他化身千万——

  他是在丛林中狩猎的原始人，是打造青铜器的铁匠，是追随始皇帝征战的士兵。

  他是文人墨客，市井商人，街边乞丐。

  他伴随人类的历史而存续。

  李修不是第一次有类似的感觉。

  他在解开了空无地狱的奥秘，真正掌控传说之力的时候，他感受到了来自世界各处的「思念」。

  这份思念在古时被叫做香火、信仰、功德，而落在李修身上，就是融合了世人情感的传说之力。

  传说之力融入的瞬间，李修同样化身千万，与世间无数人产生了联系。

  当时与现在，不同点就在于，当时是同一时间下的广度，而现在是在不同时间下的深度。

  李修闭上了眼睛，将意识沉浸在人类自诞生以来的历史长河中，感受不同时代，不同身份的变化。

  忽然，他再次听到：

  「生命，因何而存在。」

  正在夏朝打造青铜剑的李修放下了手中锤子，回头看向站在炉火边的悖论。

  悖论也晋升到了天神道，她同样能够将意识投影到历史长河中。

  李修与她仅有的不同就是在于，李修是先一步来到了六道轮回盘的核心，赢得了游戏的胜利。

  李修问：“经历了这么多次轮回转生，你还没有找到答案吗？”

  悖论摇摇头，她拿起茶杯。

  坐在对面，穿着长衫，腰间挎着长刀，江湖游侠打扮的李修，为她倒了一杯茶。

  每分每秒，他们都在不同的时代中穿梭。

  悖论说：“每当我以为找到了答案时，人类的丑恶性都会让我推翻之前的答案。”

  悖论一口喝光了杯中茶水，放下手中的水桶。

  水桶中水波荡漾，天空月光倒映在水中，绵柔不定。

  不远处传来骚乱，有人说在鱼肚子里发现了纸条，不一会儿，草丛中传来“大楚兴，陈胜王”的声音。

  悖论望着水桶内，起伏不定的月光，说：

  “起初，我认为生命存在的原因，就是为了不断的延续，这是写在基因中的本能。”

  “后来，我亲眼目睹人类一步步摆脱本能，知廉耻，明是非，本能不再是生命的原因。”

  “再后来，很多人类说，生命短暂，活着只为享受沿途的风景。可在我看来，即便是短暂的生命，人类的生命中依旧存在诸多的苦难。

  人类根本不是在享受沿途的风景，只是被不停推搡着，疲惫的、痛苦的，最终走向死亡罢了。”

  桶内的水渐渐停止了摇晃，映照出一轮明亮的圆月。

  忽然，圆月转过头，露出李修的面孔。

  他盘膝坐在莲台上，头上有一圈代表了仙人姿态的光环，手捏法诀，说：

  “这就是你在一世世轮回后的体会。”

  悖论身穿道袍，无视了身边一众师兄弟惊愕的眼神，对端坐在莲台上的李修再次发问：

  “是的，所以，生命，因何而存在？”

  “若是众生皆苦，为什么不就此终结呢？”

  她看向李修的眼中，缠绕百般思绪，如同浑浊、滞涩的湖水。

  “凡人，被诸多杂念所困，被短暂的人生所束缚，总是对未来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

  可是你应该清楚，这份苦是没有尽头的，所谓的快乐，无非是在无尽的苦中，寻觅出短暂的喘息。

  甚至有的人连这份喘息的空余都没有。

  世人都以为，伴随时代发展，人们的生活会愈发幸福，人们终将拜托苦难，享受科技带来的快乐，但……事实呢？”

  时代的发展，会给人类的生活带来便利，却不会带来幸福。

  古时的穷人，可能一辈子都没吃过牛肉，现代的社畜，却能顿顿吃充满了科技感的预制菜——

  淋巴肉管够的那种。

  可是他们同样都不会感到幸福。

  舞台之上，身穿罗裙，翩翩起舞的悖论，如同天上下凡的仙子，台下的书生、剑客纷纷露出渴望目光。

  她继续着舞蹈，轻声说：“动物在生存环境恶劣的时候，会停止繁育。规则、条件糟糕的游戏，人们会拒绝入局。

  人类的命运亦是如此，你们正在走向灭亡，一切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寂灭的存在，无非是加速这个过程罢了。”

  台下的书生剑客，愕然听着悖论的话语，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你让我想起了前些日子，遇到了一位热心大姐。”

  李修轻摇纸扇，“她同样觉得众生皆苦，所以，打算创造一个能够无限许愿的世界，人们在一次次的许愿中，逐渐褪去欲望与肉身，成为另一种更为「高级」的生命。”

  “你是说观音。”

  “是的。”

  李修轻声说：“你想要毁灭世界，观音想要拯救世界，归根结底，你们说的都是一件事。

  你们认为，世界就要烈日当头一样，将名为「欢愉」的光芒照射大地，晒干苦海。

  为此，观音想要改变人类，让人类能够把黑夜当做光明，而你想要直接掀桌，但是。”

  李修躺在草地上，抬起手，顺着指缝看向夜空。

  “生命就和星空一样。

  或许人生中有着大片的灰暗，可我们在看向天空的时候，最吸引我们的，还是漫天的繁星。”

  作为一名土生土长的华国人，李修清楚近现代的华国面临了多么黑暗的遭遇。

  若是当时选择改变自我，走资本的路，又或是毁灭一切，干脆毁掉国度……那么，也就没有现在了。

  “面对黑夜，我选择在黑暗中去寻找繁星。”李修说：

  “这就是我选择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