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杰这一天正在家里看书，招娣端过茶水来放在桌子上。

  只要亦杰看书，招娣就不敢太打扰他，虽然亦杰不打算再去考功名了，但是招娣觉得看书是一件很文雅的事，不能过多打扰。

  家外面突然传来了一声吆喝声，而且还是带着唱腔的那一种：“锔盆……锔碗……锔大缸啊……”

  声音中气十足，一听就是老师傅喊出来的，这是锔匠在招揽生意。

  亦杰立刻放下书站了起来，迈步要向外走。

  招娣皱着眉说道：“你干嘛去！这种热闹有什么可看的，你一个秀才老爷也去看这种热闹，不怕别人笑话吗？”

  亦杰停下脚步，笑着说道：“我不光是去看热闹，我这是去给那些孩子找个活路，刘二勇和那个容儿，弄来了那么多半大小子，给他们找份儿手艺活也不错的，我这就去问一声！”

  刚想往外走，立刻又想起了什么：“把以前摔破的那个碗拿出来，顺便修补一下，整套的碗碟，少一个不好看。”

  招娣不再拦挡他了，亦杰就不紧不慢的走出了家门。

  出了家门走了一段路，才看到一伙人围成一圈，在那里看热闹，这种手艺活总是少不了看热闹的。亦杰笑了笑，也慢慢的凑了过去。

  那个锔匠低着头在那里忙活着，老百姓家里用的都是瓷盆，瓦罐，瓮子，水缸之类的东西，这些东西很容易磕坏碰坏的，这门手艺虽然简单，却永远有很多活干。

  那个锔匠是一个老人，粗糙的大手却很有力气，将一个瓦盆的断茬口对好，用绳子捆子结实，这才满意的笑了笑，嘴里说道：“严丝合缝，我要是锔好了，装米不漏米，盛水不漏水……”

  一边说一边不慌不忙的拿出了一个小钻，又拿出一个锔弓子，把小钻绕在锔弓子的弦上，沉稳有力的手，拉动锔弓子，小钻就旋转起来，在裂缝的两边打孔。

  几个孔打好，又拿出几个锔钉子，一个锔钉子对准两个小孔，用小锤子轻轻敲打几下，锔钉子就镶嵌在了瓦盆上，一排锯钉子很容易就把那条裂缝固定住了……

  老锔匠似乎不是在干手艺活，而是在表演。周围的人也喜欢看热闹，觉得很好玩儿，不断有破了的罐子，盆子送过来。

  老锔匠手里忙活着，嘴里也不闲着：“锔盆，锔碗，锔大缸，叫花子买卖不讲价，锔好了能当新的用……”

  快到中午了，亦杰把自己的碗递了过去，老锔匠接过碗，看了一眼说道：“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我倒是有金刚钻，可这是细瓷碗儿，最好是用小铜锔子，修好了可要半个碗钱，真的要修吗？”

  这老艺人是害怕要价高，到时候不肯给那么多钱。

  亦杰还没说话呢，边上有人立刻说道：“这是我们的秀才老爷，你尽管修就是了！”

  老艺人嘿嘿一笑：“能给秀才老爷干活真荣幸，活儿好好干，钱减一半儿！”

  一边说着一边手脚麻利的干起活来……

  良久之后，亦杰拿着修补好的碗仔细看了起来，一排一排的小铜锔子，在阳光下发着光，非常的好看。

  亦杰曾经见过一个这样修补过的紫砂壶，那是故意装上黄豆，泡在水里撑开的，然后也是用这样的小铜锔子锔好，非常漂亮，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亦杰笑着对老锔匠说道：“老人家好手艺啊！这也到了中午了，能否请你吃个饭呀？”

  老锔匠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们这一行叫花子买卖，走街串巷卖手艺，不在主家吃饭的。”

  亦杰仍然笑着说道：“我看上你的手艺了，请你吃顿便饭，有事情和你商量的。”

  老艺人这才说道：“走街串巷的罗圈腿儿，练就了油葫芦的嘴儿，秀才老爷不嫌弃，这饭我就吃了……”

  说完就收拾收拾自己简单的工具，跟着亦杰回家了。

  周围的老百姓也都散去了，只是他们有一些不明白，秀才是读书人，这老锔匠只不过是个修补匠，干嘛要请他吃饭呢？手艺还是不错的，可也没什么了不起呀！

  亦杰领着老锔匠回到家，招娣早已准备好了饭菜，虽然不是很丰盛，但是也有荤有素，量大管饱。

  亦杰请他上座，老锔匠摆手说道：“这个真不敢，有事您先说，能办到的我就给你办，办不到的事我也没办法。”

  亦杰很坦然的说道：“有几个没爹没妈的半大小子，想让他们学点手艺，寻条活路，我看到老师傅手艺不错，不知道老师傅肯不肯收徒呢？”

  原来是这事儿，这事肯定能办得到。

  老锔匠很正经的说道：“我这门手艺赚不了几个钱的，儿子不愿意学，孙子不愿意看，没想到秀才老爷看得上，不知道是教给谁呢？”

  亦杰笑着说道：“几个没爹没妈的苦孩子，想给他们找口饭吃，有劳师傅费心了……”

  说完叫出来几个半大孩子，让老师傅看了一下，又拿出了几吊铜钱，作为孩子们的学费。

  老锔匠看了看几个孩子，还是满意的，却不肯收那些铜钱：“不是值钱的手艺，不敢收钱的，给我半袋子小米儿吧！这是我们的老规矩，混口饭吃，赚不到钱的手艺，都是这样收徒弟的，再说，能和秀才同桌吃饭，足够我吹牛的了……”

  终于还是坐下吃了饭，吃饭的时候，亦杰拿出几根铜条给了老锔匠：“道不贱卖，艺不轻传，这是我送给老师傅的礼物，你用得上的，就不必要推辞了……”

  这些铜条，可以做成那种小锔子使用的，老锔匠还真的用得上：“果然是读书人呀！做事情还真是周到，这正是修补细瓷的好材料，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这几个孩子交到我手上，你就尽管放心吧……”

  老锔匠收了小米，拿了铜条，几个孩子给他磕头认了师傅，跟着老师傅走街串巷学手艺去了。

  这几个孩子在丐帮里长大的，长大了可以不加入丐帮的，可以过一些正常人的生活，有这样一份手艺也算是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