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静薇赶忙将余笙扶起，带她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早在余笙进入浮生台的时候，柯静薇就发现了余笙身上的伤。此刻余笙坐好，她拿出自己调制的膏药，半蹲着给余笙处理伤口。

  伤口处理完毕，柯静薇又心疼地看了一眼余笙，才回到位置坐下。

  冷无醉见余笙无碍，这才开口，道：“月儿，江子离是江家少主。这点，你可知？”

  “我知道。”余笙低垂着眼眸，答得认真。

  冷无醉闻言又说：“浮梦阁与六大家族一直处于敌对状态，江家更是多次阻碍我们的行动。这点，你可知？”

  “我知道。”

  余笙如何能不知道呢？

  她很清楚，自己不该求助于浮梦阁，毕竟阁内每个人与六大家族都有不共戴天之仇。他们巴不得六大家族所有人死个干净。

  可是不求浮梦阁，不找柯静薇，这世间便再无人可炼制玄霜丹救江子离。

  她没有选择的余地！她只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前来永夜城。

  “你既然都清楚，为何还要开这个口。你该明白，师父，殿主们，都是不会答应你的。”冷无醉说得决绝。

  他向来疼爱孟月这个小弟子，甚至不曾反对她以余笙的身份与六大家族之人往来。可是今日孟月所求，触及了浮梦阁的底线。

  身为浮梦阁阁主，他纵使再想帮她，也必须拒绝她。

  “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余笙头还在低着，不敢直视冷无醉的眼睛，心中万般纠结。

  就在这时，坐在她旁边的柯静薇拉了拉她的袖子，又对她莞尔一笑。

  柯静薇对她一向很好，每次她胡闹被殿主们训斥时，柯静薇都会这样拉一拉她的衣服，再悄悄告诉她，自己会帮她。

  所以现在，柯静薇是想说，让她假意向冷无醉等人妥协，不救江子离。待会从浮生台出去以后，柯静薇会给她炼药，让她拿着玄霜丹离开。

  余笙懂柯静薇的意思，不过，她没有理会。

  从前都是小打小闹，殿主们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这次的玄霜丹，非同小可。

  她必须求得所有人的准许！

  “江子离是为了救我而受伤。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去。无论如何，今日这颗玄霜丹，我必须要！”

  余笙说得很坚决，眼中是不可磨灭的认真。

  她要救江子离，不惜一切代价！

  “究竟是因为他是为了你才受伤，你于心不忍。还是因为他是你的爱人，你为爱乱智？”古千印开口，语气里充满了讥讽。

  在他看来，余笙和那些为了爱情失去理智，什么都可以放弃的女子已然没有区别。

  余笙没有回答他。

  沉默在浮生台内蔓延开来，余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无声反抗着冷无醉与整个浮梦阁。

  古千印越看她越觉得好笑，甚至在想，若是待会儿阁主还是不答应，余笙会不会拿自己当筹码，威胁一直宠爱她的师父。

  若真是那样，事情就变得有趣了。

  一刻钟以后，古千印幻想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冷无醉坐在阁主之位上长叹一口气，说：

  “江子离为救你而受伤。那你，就将余笙这条命还给他！”

  …………

  无药殿大殿前，余笙跪的笔直，黯淡无光的眸子时不时看一眼无药殿大门，期待柯静薇从里面走出来。

  “你就在无药殿殿前跪着，什么时候柯静薇炼好了药，你什么时候起来。”

  这是周颜对她的惩罚。

  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跟随柯静薇来到无药殿。

  柯静薇本想悄悄免了她的责罚，带她进无药殿休息。但她坚持在殿外跪着，以表诚心。

  此刻，距离她们到达无药殿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余笙也在无药殿外跪了整整两个时辰。

  无药殿外时不时有人经过，见她跪在殿外，免不了多看几眼，再议论几句。

  她向来自傲，如今跪在人来人往的殿前被众人议论，无疑是一种折辱。

  周颜是想就此告诫她，犯错的下场。

  余笙知道自己做的不对，也知道是自己有求于人。所以一切折辱，她全盘接受。

  苦楚与委屈被她压抑在心底，不曾展露。

  身后又传来一阵脚步声，余笙没有回头，不关心来人身份，却在不经意间听见一句：

  “师父，那好像是……”

  余笙猛得回头，看见跟在白洛春身边的月苍蓝。

  月苍蓝也看见了她。

  两人对视的一瞬间，月苍蓝明显愣了一下。

  白洛春及时出声，道：“那是星辰殿殿主，也是我们的少阁主，孟月。她还有另一个身份，叫余笙。”

  是了，此刻到达无药殿的几人，正是执行东荒行动的几名殿主。

  惊鸿殿殿主罗子成，千弈殿殿主花弃夜，百战殿殿主龙战野，烟雨殿殿主白洛春。

  他们四人，连带着古千印，隶属于浮梦阁暗部。

  而余笙，是明部之人。

  浮梦阁内部并没有外界看来那么团结，相反，明部与暗部的斗争一直没有停下。

  此次东荒行动，便是由暗部负责，行动具体内容不曾向明部之人透露半分。就连风清予都不知全貌。

  在罗刹城里，余笙短暂恢复了孟月的身份，与几人碰面。他们也只告诉她，要夺罗刹城中的天星聚锤，对往后的计划没有提及只言片语。

  余笙傻乎乎当了他们的棋子，直到月苍蓝将真相告诉她，她才察觉过来。

  此时此刻，他们就是来看她笑话的。

  “滚！”

  经历了慕塔雪山一事，余笙实在不想给他们好脸色，便直接让他们离开。

  白洛春仍然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龙战野和花弃夜没有说话，也没有离开。

  罗子成上前，摸了摸余笙的脑袋，说：“东荒一事，罗叔向你道歉。让你受委屈了。”

  短短一句话，瞬间瓦解了余笙所有的坚强。

  若非浮梦阁一路算计，她或许不会陷入如今的窘迫。可她的立场让她没有办法去怪浮梦阁。

  复杂的情绪一直被她压抑在心里，不敢外露。可现在，自小疼爱她的长辈对她说了一句：“让你受委屈了。”她便再也控制不住。

  苏蝶渝将她抱进怀里，擦去她的眼泪，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哄着她，说：“月儿不哭，月儿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