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渐深，星光点点。
奢华的马车缓缓地走着，艾琳坐在车里，有些好奇地看着马克，问：
“发生了什么吗？你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马克闻言一愣，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很明显吗？”
“嗯。”艾琳莞尔，“从月亮宫出来，你唇角的弧度就没松下来过。”
“哈哈，其实也没什么。”马克笑道：“就是气到了卡洛伊。”
“哦？”眉梢微微挑起，艾琳有些惊讶，“你居然能气到他，那还挺不容易的。”
“何止是不容易。”马克也不遮掩，
“若放在之前，我根本就没想过有一天，能气到卡洛伊，毕竟我很怕他。”
“怕他？为什么？”艾琳问。
马克不自觉地用手挠了挠头，“可能是之前被他虐多了吧，毕竟他折磨人的手段实在是太多了。
“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让我几度绝望崩溃。
“尤其是他满身是血，还笑意涟涟的样子，我真的怀疑卡洛伊上辈子就是地狱里的恶鬼。
“但刚才，我突然发现，他好像一点也不吓人，甚至还有点搞笑。”
“搞笑？”艾琳愕然。
“嗯。”回想起刚才的情景，马克唇角的笑意更甚，
“明明狠辣的时候像个魔鬼，但涉及到您的事，他吃醋吃瘪的样子，简直像个别扭的孩子。”
“而且，我也能看的出来。”马克抬眸看向艾琳，“国师大人，您对卡洛伊是不是偏宠一些？”
艾琳闻言微怔，“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马克直言不讳，“因为卡洛伊真的很会演，且不要脸，我不信您没看出来。”
“哈哈，你是在骂他很婊对吧。”一时没忍住，艾琳笑出声来，她弯着好看的眸子，想了想，说道：
“若你要这么说的话，那倒是没错，我是能看出来他在演戏，在卖惨。
“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可能是我吃软不吃硬吧，我的确拿他那惨兮兮的样子没有办法。
“也可能是因为他的世界只有我，他离开我就会崩溃，变得特别极端疯狂。
“所以在他因为需要我，而失去理智自残自伤的时候，我……总会有些心软。”
“…………”听到艾琳这么说，马克棕色的眸子定定地望着艾琳，半天没有吭声。
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国师大人会接受卡洛伊那种疯子了。
片刻后，马克蹙眉问，“国师大人，是因为五年前，霍兰德公爵的离开，让您很没有安全感吗？”
原本还沉溺在过往回忆中的艾琳，突然听到马克这么问，一时愣住，“什么？”
“因为，您刚才的那句话‘他的世界只有我’”马克顿了顿，解释道：
“您这句话让我觉得，卡洛伊需要您的同时，您也很需要他。
“他和您一样，虽拥有强大魔力，足以站在世界之巅，却没有亲人挚友。
“五年前，霍兰德公爵的离开，让您独自一人承受黑暗之力的折磨，让您从心底对亲昵关系产生了怀疑与裂痕。
“而卡洛伊出现后，他对您几近病态的依赖与偏执，让您感觉自己也是被需要的。”
“国师大人……”马克看着红唇微张，怔愣当场的艾琳，缓缓道：
“其实您内心深处缺乏安全感，您……一直在怕，对吗？”
“…………”
沉默，无尽的沉默。
马车转过长街的尽头，车轮的咕噜声，让原本就安静的车厢，显得更加寂静。
之前被卡洛伊婊里婊气逗趣的笑容僵在唇角，艾琳直直地盯着马克，脸上的血色在缓缓褪尽。
就像是一直掩藏在心底的脆弱，被人毫无征兆地突然揭露。
没有任何防备，也找不到借口搪塞。
“不是的。”像是被踩到尾巴的幼犬，艾琳下意识反驳，“我的一切都和罗迪斯没关系。”
对，我的一切都和罗迪斯没关系。
我不是艾琳·奥兰丽，罗迪斯的离开，是五年前发生的事情，和自己没关系。
至于现实中，五年前的自己……
脑中闪过五年前的过往，艾琳紫红色的眸子豁然紧缩，那张本就褪去血色的脸，更是带着惊悚的煞白。
“国师大人，您怎么了？”
马克见状，着实吓了一跳，他倾身抓住艾琳的手，“国师大人？国师大人？！”
手被大力握住，艾琳回过神来，“啊？哦，我没事……”
马克显然不信，“可是您……”
“吁——”马车应声停下，车夫的恭请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国师大人，到正宫殿了。”
正巧不知该如何躲避自己此刻的慌乱与狼狈，听到马车外的声音，艾琳如临大赦。
她没有理会马克的担忧，起身就向外走去。
“参见帝国的月亮。”在宫殿外等候多时的杰克伯爵，尊敬地对艾琳行礼，“愿您与帝国长存。”
“起来吧。”
艾琳摆摆手，向后方望去，却见宫殿外竟还站着一个人。
纵使月色渐深，但那金色的短发，还是显得十分耀眼。
对上那双碧绿色的眼睛，艾琳轻声问道，“理查德，这么晚了，你也来找你父皇？”
似乎完全没有想到艾琳会和自己搭讪，二皇子理查德竟忘了行礼，只是轻“嗯”了一声。
艾琳也不介意，缓步走上前，声音柔和，“今天在巴斯蒂安的成人礼上，我的话都是真的，我没有骗你。”
“什么？”碧绿色的瞳孔瞪大，少年明显愣住。
艾琳莞尔一笑，“我知道，今天巴斯蒂安的成人礼非常成功，让你的母亲产生了危机感。
“她可能怂恿你多接触皇帝陛下，深怕巴斯蒂安夺走属于你的偏爱，但理查德，你要记住……
“你首先是伊顿帝国的二皇子，其次才是你母亲的儿子，就像，我首先是国师，再是巴斯蒂安的舅母。
“所以，只要你愿意，等这几天的成人礼过去，你也可以来皇家图书馆，我愿意教你。”
上前一步，艾琳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少年金色的短发，
“我所希望的，无非是伊顿帝国能够更好，而不是你们兄弟相残，争斗不休。”
感受着发顶的轻柔，再对上艾琳那双含笑温婉的眸子。
若放在平时，理查德会幸福开心到想跳起来，可此时此刻，他却心尖刺痛，浑身凉透。
原来国师大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不知道父皇为什么叫她过来，更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着什么。
但那是巴斯蒂安啊，是没有继承皇室碧瞳，只是废物的巴斯蒂安啊。
更何况，他喜欢国师大人，应该不会伤害她吧？
可万一……万一……
心中的担忧被无限放大，少年向前一步，想开口让艾琳离开。
可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唇齿及喉咙竟半分动弹不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碧绿色的瞳孔豁然紧缩，少年猛地转头看向一旁的杰克伯爵。
只见月光晦暗的阴影处，那个尖嘴猴腮的矮小男人正冲着他笑，笑笑容像极了暗夜中的老鼠。
既阴狡又恶毒，还沾染着一身疫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