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吞噬者的声声指责中，凌音垂下了头。

  确实是她的错。

  如果当年，她没有多此一举救下这个男人，没有将他带回族中……

  那么今天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凌音双手抱头，不可控制的陷入了自责和懊悔中。

  灵魂体是没有眼泪的。

  但是她的眼角，却蜿蜒出一抹鲜红。

  看起来触目惊心。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是害了家人，害了那么多的人……”

  “对，都是你的错。”吞噬者闻言，拼命的往凌音身上丢锅：“若不是你当年……”

  “什么东西在狗吠？”唐初像挥苍蝇一般挥了挥手，正中吞噬者的脑袋。

  吞噬者没了那些灵魂体的加成，根本就不是唐初的对手。

  直接被唐初扇的原地转了好几圈儿。

  脑瓜子嗡嗡的。

  “当年发生了什么？”唐初抓住凌音的胳膊，一抹大帝气息涌入。

  很温和的大帝气息，让凌音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

  只是嘴角的苦涩更甚了。

  “都是我的错。”凌音抿着唇，将当年的事情细细讲了一遍。

  其实挺简单。

  凌音是在山林中捡到了吞噬者。

  那个时候，吞噬者受了重伤，灵海被摧毁。

  就算是养好了伤，活了性命，将来恐怕也只能做一个废人了。

  凌音心善，将吞噬者带回了家族，并请来了炼药师。

  吞噬者伤的太重，需要一味很珍贵的药材。

  否则等待他的就是死亡。

  凌音那时年纪轻，不忍心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性命在自己眼前消逝。

  便只身去了深林中寻找。

  幸而她运气不错。

  竟然遇到了两只妖兽斗法，波及了守护那味药材的妖兽。

  她算是捡漏。

  有了药材，又有了凌音的悉心照顾。

  吞噬者被救了回来。

  他皮囊不错，而且很善谈，更是知道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因此很快便融入了凌音的家族。

  凌音家族的人都很善良，没有人瞧不起他这个废人。

  直到凌音的妹妹凌菲，喜欢上这个废人。

  虽然族老们不同意，但谁也没有给吞噬者脸色看，更没有驱逐他。

  他们只是苦口婆心的劝凌菲。

  毕竟凌菲是天之骄子。

  但凌菲态度很坚决，甘愿放弃少族长的位子，也要和吞噬者在一起。

  没人劝得动。

  所以，他们在一起了。

  成婚的那晚，吞噬者用凌菲的心头血打开了族内禁地。

  放出了吞噬兽。

  凌音的族人们，和吞噬兽战斗在一起。

  吞噬兽很强，死了很多族人。

  凌菲得知是吞噬者用她的心头血打开禁地后，便引爆了自身，和吞噬兽同归于尽。

  而吞噬者则是趁机顺利进入了禁地，寻找修复灵海的法子。

  这是他在凌家这么多天打听来的消息。

  知道凌家禁地可能有让他恢复的法子，他一直觊觎着。

  但是他深知凌家一众对禁地的重视。

  是绝不会让他进去的。

  所以他才想出了这么个法子，利用了凌菲的感情。

  凌菲单纯，不自觉便落入他精心编的网。

  吞噬者进入禁地，得到了吞噬功法，修习此功法，可让他汲取别人的力量，弥补自己的残缺。

  就真的很巧。

  被凌菲自爆杀死的吞噬兽，它的妖丹落到了吞噬者的近前。

  吞噬者修习吞噬功法后，第一个吞噬的就是吞噬兽的妖丹，并且顺利汲取了吞噬兽的力量。

  瞬间，他的吞噬功法就从初学到了小成。

  吞噬者大喜。

  然后看向因为对抗吞噬兽而狼狈不堪的凌家众人。

  吞噬者没有丝毫犹豫。

  他趁着凌家众人刚刚战斗完，或是受伤或是灵力枯竭的情况下，开启了吞噬。

  凌家数百口，就这么惨死在吞噬者的手中。

  他刚刚修炼，不知轻重。

  所以凌家数百口人，只有凌音以灵魂体的状态活了下来。

  可还不如彻底死了。

  凌音眼睁睁的看着凌家人一个个被吞噬，被灭杀，她的心在滴血。

  心痛，自责，后悔……

  像一张网，将她牢牢的网住，让她不能呼吸。

  却无法真正的死去。

  可让她绝望的还不止这些。

  吞噬者竟能变成她，操控她，并且还继承了她的功法，灵技……

  他用她的身份，坑蒙拐骗了她的朋友。

  她看着他将他们一个个吞噬。

  她要疯了。

  她想要反抗，但是她发现，她更不受控制了。

  她只剩下思维还在。

  那才是真的绝望。

  凌音嗓音沙哑的将那些往事讲完，血泪又滚了下来：“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唐初轻轻拍着凌音的后背：“不是你的错。”

  “这世上就没有这样的道理，施暴者在逍遥，受害者却自责。”

  “明明是他不知感恩，是他性格扭曲。”

  凌音顿了一下，又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一直压抑的情绪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呜呜悲鸣，如泣如诉。

  好不容易稳住情绪后，凌音断断续续道：“可是……若当初我不救他……”

  若是她没救他，让他死在深林里。

  就没有这些事情了。

  唐初递给凌音一块儿帕子：“善良，是一种美德，不该被披上罪恶的枷锁。”

  “你的善良没有错，错的是他。”

  “那些人，也不是因为你的善良害死的，而是因为他的贪婪。”

  “当然，我说的是善良，并非圣母。”

  “圣母当斩。”

  海明挠了挠伞盖儿，大着胆子问道：“大人，什么叫圣母？”

  明明这俩字听着就很高贵，为什么当斩？

  是犯了什么大错吗？

  唐初想了想，解释道：“圣母就是慷他人之慨。”

  “牺牲旁人的利益，自己只动动嘴皮子，来拯救其他人，体现自己的道德优越感。”

  “举个例子。”

  “他被人欺负，你站出来维护他，他却在你维护他之后，反过来维护那个欺负他的人。”

  “还说你不够善良，不知道得饶人处且饶人。”

  “甚至还把你的东西赔给他。”

  海明带入了一下自己，顿时气的都鼓起来了，猛地一甩触手：“老子甩死那狗东西……”

  唐玥抬眸：“二师姐说的对，善良并不是过错。”

  “造成这一切的起因，是他的性恶。”

  “你可以后悔当初救了他。”

  “遇到这种白眼狼，谁都会后悔当初瞎了眼，救了这么个东西的。”

  “但不必把所有罪责都揽在你自己的身上。”

  “因为你并未做错什么。”

  “错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