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染轻笑道：“臣最近遇到了一个从西域来到处游历的高人，给了臣一个法子，即便是在夏天，也能够将水变成冰，等一会儿，臣就将这个法子教给李忠公公。”

  老皇帝眼睛一亮，这简直是太好了。

  他为什么不让宫人伺候？

  不就是因为这么大点地，人一多挤在一起更热了。

  老皇帝聊着又问起了摸金校尉的事，提醒唐染还是要注意下名声，见他神色倔强不肯放了这一本万利的生意，只得压下心中的忧虑。

  两人边下棋，边聊起了国家大事，毕竟是皇帝，唐染心里面还是有数的，偷偷让了半子，让老皇帝高兴了好久。

  日暮西沉，半轮斜阳卷着云层铺在了江面，亭子中的一老一少坐着聊天见日头下去了，老皇帝也就愿意让李忠来伺候，可还是让他站在了台阶那边。

  “既然皇后娘娘来了，那臣退下了。”

  唐染看到皇后带嫡公主过来，知道这种时候只怕皇后有事找老皇帝。

  思索了一下，只怕是因为太子的事来。

  唐染不太愿意沾染上一国储君的事，万一像从前一样，皇上和皇后两人吵了架，非要让自己说说谁在无理取闹。

  一想到这些，唐染恨不得拔腿就跑。

  他那个死鬼老爹是老皇帝的结拜兄弟不假，老爹死的时候老皇帝哭晕过去好几次不假，老皇帝爱屋及乌疼爱他也不假，可是一国之君和一国之母吵架，那是谁都能够在里面搅和的吗？

  老皇帝摇了摇头，“不用，你就在这待着。”

  李忠笑呵呵的上去迎皇后，表示老皇帝早就盼着皇后来了，专门让他搁这儿迎，这时候就要讲究语言的艺术了，李忠几句话让因为太子遇刺夜不能寐的皇后心情好了不少。

  皇后抬眸看了眼亭子中，笑容得体的携着嫡公主走了过去。

  “臣妾给陛下请安。”

  “皇后坐吧。”

  皇帝随意的抬了抬手，继续落了一子，然后将自己旁边的果盘端到了皇后面前，让她尝尝唐染送来的水果。

  两人年少夫妻，一路扶持走到了今天，无论后宫里头有多么得宠的妃嫔，都从来没有越到皇后的头上去。

  就算有不懂规矩的妃嫔，没等皇后出手，皇帝就下旨降了位分，给足了皇后中宫之位的体面和尊重。

  皇后等他们下完了这局棋，才提起了太子的事。

  太子虽不是她亲生的，可小时候曾在她的膝下养过两年，后来太子回到他的生母身边，也没有忘记那两年的养育之恩。

  老皇帝没有说话，而是给了唐染一个眼神。

  唐染无奈的站起身来，开口道：“皇后娘娘放心，微臣进宫前刚收到了消息，太子殿下被难民冲散之后，遇到了一户打猎为生的父女，他们收留了太子。”

  皇后放下心来，连带着老皇帝也给了个好脸色，笑盈盈的和皇帝说起了十六公主生辰的事，希望办个家宴热闹一下。

  宫里面的孩子不是很多。

  准确的来说，大多都莫名其妙的夭折了。

  现在还活着的几个大多病怏怏的，用了很多药才养活下来的。

  这里面除了一些母体羸弱导致早产的，还有些就是宸国那边出的手，甚至有些，是被老皇帝当年御驾亲征中了一箭，毒发的时失了理智，骑着一把剑大开杀戒。

  这件事是老皇帝心中的痛，也是因此一蹶不振，常常半夜醒了，就去那些孩子和妃嫔曾经生活过的宫殿走走。

  到了后面，老皇帝起名都有着盼着自己儿子女儿长命百岁的意思。

  想到李长安，皇帝也觉得应该好好办一次。

  这个女儿洗礼和满月酒都没好好办过，只因她出生的那年北齐已经连续大旱三年，地里面的庄稼颗粒无收，国后更是入不敷出。

  别说一个公主的出生了，就连太后去世后都是简办的。

  唐染在皇宫吃了晚饭后，拒绝了让太监给自己照亮，接过了那盏宫灯独自走了漫长的宫道上，皇宫每隔个宫门都有人守着，待到宫禁落锁时，除了皇上皇后外，就连那些妃嫔也不能擅自让看守的侍卫开门。

  可唐染就是那个例外。

  “唐染，等一下。”

  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名字，唐染转过身去，就看到少女提着宫灯站在玄策门，浅薄的光线倾泻而来，映得她整个人和周遭的黑暗分割开来，几缕墨发窝在了雪白的脖颈处，泾渭分明。

  唐染眸光微动，不曾言语。

  这是他头一次看到长大后的李漓慕，和记忆中那个拿着手绢，笑着坐在一旁看他们玩闹的小姑娘不太同。

  那时候的小姑娘满眼羡慕，偶尔还会气恨自己不争气的身子。这时的少女有了一国公主的气度，和她母亲如出一辙的温柔贤淑，神色间尽是坦然和从容。

  嫡公主李漓慕也怔神了片刻。

  唐染生得好看，这是她小时候见唐染第一面就晓得的，他就像是老天爷偏爱的对象，连旁人也会因他那张好看的脸喜爱几分，像是那晨间沾了霜露的夹竹桃，艳丽无比又带着毒性，诱惑着像她这般的凡夫俗子甘愿沉沦下去。

  这是种很矛盾的感觉。

  李漓慕朝着唐染走去，慢慢的将他的脸看得越来越清楚。

  白天的时候皇帝和皇后说话，她作为子女不好插嘴，几个时辰下来，竟和唐染一句话也没有说上，这才追了上来。

  夜间的风很大，李漓慕伸手理了一下被吹乱的头发，听见自己的这样说道：“唐染，我送送你吧。”

  唐染默了一下，刚想开口说她身体不大好，应该早点回寝宫休息，李漓慕就率先朝前面走去，回过头来笑盈盈的开口道：“我没那么娇弱，都躺了四五年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

  李漓慕多是看着周围的景色，然后慢慢放慢了脚步，等唐染走了上来，忽的开口道：“我已经快忘了皇宫夜间是什么模样的，现在走着，很多模糊掉的东西渐渐的清晰了，反倒觉得和记忆中的一样。”

  唐染开口道：“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