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缘起(3)
作者:白锦上   说好的欺师灭祖呢最新章节     
  白重九有几分举棋不定。
  白归一心知他抹不开面子,自己只能适时往前推一把,于是拉着他来到兰如令面前笑嘻嘻道,“仙女,又见面了。”
  “你?”兰如令坐在一株白玉兰树下品茶。她放下茶盏,余怒未消,“你这登徒子又来做什么?”
  “来还东西。”白归一拿过白重九手中的紫玉环扔给她。
  兰如令情急下只能去接。她若是不接,这价值连城之物可真要掉在地上了。她虽然不喜欢与这般轻浮的登徒子搭话,可谁让她真的一眼看中了这东西呢?
  “又给我这个干吗?”
  “彩头。若不是我一时手痒,这东西早就是你的囊中之物了,所以特来奉还。”白归一拱手道,“刚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这还差不多。”兰如令将那对紫色翡翠手环对着阳光仔细看了看,紫若烟霞,贵气袭人。当真是上品。她道,“这东西倒真是价值不菲。你们白纸门素来财大气粗。小小一个彩头也这么下血本。”
  白归一低声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这传家宝,我们阿九可就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白归一拍了拍手道,“那个……你与我家阿九慢聊,我就先告辞了”。
  白归一说着给了白重九一个自己见机行事的眼神,后者啼笑皆非,轻轻摇了摇头。
  白归一离开白重九就去寻找苏明伦几人。他们三个正围在一处道长论短。他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一座擂台。不远处的白玉兰树下挂了许多大小不一的玉环或是金镯之类的东西。
  玉兰树下挂彩头,向来是百花宴的压轴大戏。能够在这上面挂彩头的,无不是中原玄门与宦官之家的名媛闺秀与世家公子。
  几人正在讨论射哪一个。
  兰重火试了试弓箭道,“你可曾打听清楚了?”
  “打听清楚了。”苏明伦道,“白清零的就是中间那个白玉珏。”
  “你不试试?”
  “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善骑射的。试了也是丢人。”
  兰重火瞄准那个白玉珏,箭就脱手而出。眼看就要射中圆环,突然另一支箭斜着追上,将他的箭挤到一边,穿了过去。
  白归一叫道,“夜兄,箭法不错哦。”
  兰重火怒道,“夜崇阳,你故意的是吧?”
  有人已经取下了那只白玉珏送了过来。夜崇阳接过,一抱拳,也不言语就放在了衣襟里,将手中弓箭扔给了白归一。
  白归一原本不想再出风头,这种东西射中了就是射中麻烦。可是他朝着不远处一看,竟然看到了一只银戒。
  “这么小!”他双手叉腰愤愤不平,“这是哪个大家闺秀故意来整人的吗?这么小的东西箭尖刚塞进去,还隔着五丈远的距离。眼神不好的看都看不清。”
  夜崇阳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自诩箭法了得,天上的太阳也能射下来吗?”
  “你——”
  “看来不过是吹牛!”
  “谁吹牛了?”白归一最不能被人言语所激,一听到轻视之语立马上钩,就连他自己都不觉得。他拉了拉弓,以箭瞄准那只银戒,“看老子不射下来扔到那个女子面前,让她自取其辱。明明就是看不起人,故意为难。”
  话定箭离手。只听远处传来叮的一声,它的箭就穿过那只银戒,钉在后面的树干上,没入三分。
  “中啦。”苏明伦无比开心,激动大叫,“白兄,百步穿杨,箭无虚发啊。”
  “那是。我白归一是谁,无所不能,无所不精。”他意气风发,一撩鬓发,尽显风流,“只要你能说得出口,没有我做不来的事。”
  “你能生孩子吗?”夜崇阳冷冷道。
  “怎么不能生?找个如花似玉的娇妻,多少孩子不能生?”
  “那是你生的吗?”
  “不是我难道是你吗?女人自己一个人又生不出孩子来,所以当然也有我一半的汗马功劳。”白归一拍着胸口,正好看到不远处有个女子不住往这里张望,一脸羞涩与矜持。他朝着她眉毛一挑,投过去一个勾人的眼波,“那个就不错,宜室宜家。”
  “你知道那是谁吗?”苏明伦看了那女子一眼,似乎受到了惊吓,下意识看了夜崇阳一眼,神色有几分不安。
  “谁啊?”白归一接过仆人送来的那只银戒,看了看叫了起来,“竟然是灵器万象,还是绝品!老子这下可赚翻了。”
  “你不是要扔到那女子面前吗?”兰重火道,“怎么?不舍得了?”
  “好东西,好东西啊。正好我们家苏澜今天过生辰,来的时候我还在想给他买什么礼物好,这下不用发愁了。”
  “你们白纸门那么有钱,还贪图这一个小小的万象么?”
  “自己凭本事挣来的与拿家里钱买的意义不同,再说这又是彩头,寓意极好,拿来送礼当然更相得益彰啦。”白归一将那只银戒抛来抛去,突然又拿到眼前道,“这里面还刻了字啊,‘相思’?相思——名字也挺好。”
  说着将那东西放在嘴上亲了亲,心满意足走了。
  兰重火笑得很灿烂,双手环臂,一副总也不嫌事大的模样,“我看,白归一这小子真有麻烦了。”
  “他这是要做羲和神君的乘龙快婿啊。”苏明伦也不住摇头,低声道,“那只‘相思’可是夜笙歌的彩头。”
  “真想听他叫夜崇阳一声——”
  “什么?”
  兰重火看着夜崇阳挤兑,“是不是啊三叔?”
  苏明伦立刻捂着嘴笑出了声。
  夜崇阳坐在地上,突然将手边的野花野草揪了下来,狠狠摔到地上,口中说了句什么无人听得清。
  ***
  夜扶桑指尖挑着那只银戒,眼神一片冰冷,似乎想要将那东西盯出来一个窟窿。他看了很久,然后伸出手指凌空画了一个符咒印赐到了女子脸上。一片白光闪现,等到她的脸再显露出来时,容貌已经变了。
  这张脸,他有印象。在射中那只“相思”时他曾经看过一个女子一眼,说了句宜室宜家。那个女子的身份他后来知道了,就是夜笙歌。
  后来,几年后前往光明地参加晚宴时她给自己敬过酒。他给回绝了。再然后,就是几个月后他宿醉醒来,自己浑身赤裸,夜笙歌也不着寸缕,地面两人的衣物凌乱不堪。而她早已经气绝身亡,被人一剑贯心,鲜血满地。
  自己丢失数月佩剑鹿鸣重新出现在案发现场。他当时惊魂未定,满满都是惶恐不安。听到脚步声时下意识找了件衣服裹身,逃离了命案现场。
  临走时看到夜崇阳的身影在身后一晃。
  离开光明地后,整个江湖就开始围剿他白归一。他东躲西藏,无处栖身。也很少有机会将当时的前因后果想个清楚明白。退一万步来讲,即使他想破脑袋也不明白其间的细枝末节。
  他白归一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却不过是只纸老虎。一遇见大事就自乱阵脚,立刻认怂了,只想逃离。
  别说让他杀人了,就是酒后乱性都做不来的。他向来不到三杯就晕得不省人事了,别说去强迫女人,自己被人杀了都不知道。
  所以,那些事情如何是自己做出来的,这点他是毫不怀疑的。可是夜笙歌的确死在了身边。这是白归一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的事情。
  不过,十五年前想破头也不明白的事情,在她看到夜笙歌之后,一切都明白过来了。
  “易容符……”夜扶桑额头青筋凸起,恶狠狠道,“这么幼稚的手段,竟然也用来对付我白归一——”
  说到此处他突然苍凉一笑,“可是十五年前当真有用啊——怎么没用啊,让我身败名裂,让我自绝于世。那个时候,我为什么要迫不及待逃走呢?我为什么不留下来检查一下。”
  夜扶桑说到这里肠子都悔青了,将手中那个银戒狠狠丢在了地上。他在地面坐着,颓废了许久,最后再抬头时满脸阴鸷,眼中带着毁灭一切的光,“夜崇光……夜笙歌……你们给我等着,十五年前欠了我的,早晚要连本带利还回来!”
  夜扶桑起身,看了看夜笙歌,调动灵力重新写了一个易容符印赐在了脸上。她的容貌就变得与以前别无二致了。他又四处寻来那只银戒,原封不动套在了她的手上。这才走了出去。
  外面,幕色深沉,阴云厚重。
  他在光明地游荡了片刻,像是一个提线木偶。后来终于下了雨,将他从里到外浇了个透心凉。夜扶桑却感觉不到冷,只觉得心里空洞一片。
  他抱着自己躲在一处墙角。最后天光微露时,他回空桑居拿了扶桑剑离开了光明地。
  夜扶桑穿着一身潮湿的衣服游荡在檀州街头。来往皆是繁华,入目都是苍凉。这么多的阴谋诡计,用来对付他,这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可是这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就因为他当场拒绝了夜笙歌,让夜崇光下不来台,颜面尽失?只是因为这个吗?犯得着如此大费周章,兴师动众?
  夜扶桑无论如何也没有将此想个清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