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长安道(3)
作者:白锦上   说好的欺师灭祖呢最新章节     
  暗门里走出来一对璧人。男子清秀,女子温婉。仔细看时,无论是身形还是样貌都与两人有几分相似,也难得她能够找到这般合适的替身。
  李甘棠一拉夜扶桑,走进了暗门。下面是一条长长的通道。两人走了略有一刻钟,最后在一个民居的立柜后走了出来。
  民居内的人是一家老少。看到两人皆行了礼,然后就引着他们来到院子里。
  已经备好了两匹骏马。他们骑了,锦衣夜行而去。最后来到的是一处烟花之地。
  门楣上写着“得月楼”三个大字。里面有丝竹管弦之声,有莺莺燕燕在迎来送往。
  夜扶桑终于明白了这里竟然是青楼。可自己一个男人来也就罢了。李甘棠一个女扮男装之人来这里做什么?也寻欢作乐?夜扶桑忍不住胡思乱想。
  李甘棠看起来轻车熟路,一路走来不少女子对他浅笑盈盈,她也一派轻浮放浪的模样,与这个姑娘打情骂俏几句,与另一个姑搂搂抱抱一下。
  夜扶桑看得眼睛都直了。这个女人真是强悍。幸好没有托生成男人。否则祸害的良家女子就更多了。
  夜扶桑在一群莺莺燕燕中穿行,闻到浓烈的脂粉气味不住打喷嚏。只好将自己保持在一个安全的距离。对一切的花花草草敬谢不敏。
  来到一个房间走了进去。里面垂手立着两个青衣婢女,角落的火池边上还有两个厨子在烤肉。几人看到客至立刻行礼,婢女立刻前来为他们褪去风裘。
  夜扶桑对吃的东西更感兴趣。在涂山王府的时候,不能放开肚皮大吃大喝,于是第一时间跑到了火池边上询问有哪些美食。
  厨子告诉他有新鲜的羊腿、牛里脊、鹿肉、鲈鱼和獐子。他听了很是开心,所以厨子忙碌的时候他就托着下巴一眼不眨看着他们,脸上写满了迫不及待。然后烤好的第一块肉刚切好,就被他毫不客气收入腹中。
  李甘棠无意于饭食,一个人在独酌。酒是浓郁的桂花酿,叫做十里香。酒色金黄,味道浓醇,带着秋天深沉的味道。
  这个时候有人抱琴而入。
  夜扶桑下意识看去,就看到一个明澈清秀的女子迈着优雅的步子走了进来。
  她是那种云淡风轻的女子,容貌清新脱俗,像一朵干净馨香的栀子花,美丽得没有丝毫侵略性,而是一种楚楚动人的风情。无论任何男人看到了都会心化的。
  夜扶桑没有想到妓院这种乌泱泱的地方竟然也有这样气质出众的女子,不禁对她高看一眼。
  女子施然行礼,然后将琴放在琴桌上,伸出纤纤玉指弹奏起来。
  曲调缠绵悱恻,被她以高超的琴艺演奏出来就更加让人泫然泪下。听得夜扶桑神情凄楚,脸色哀伤。
  李甘棠却是恍然未闻,听完后将杯子放在桌上,“哎,心肝儿。就三个月未见,至于这般想念么?”
  女子一笑,走了过来,坐在她腿上,“李公子真是心狠。几个月都不来看奴家。我的一颗心可是都碎了。”
  “那我给你拼凑一下?”
  “不来。”女子从她腿上起身,来到夜扶桑身边坐下,歪头看着他,“想要这位公子来。”
  夜扶桑正在吃烤肉,闻言顿了顿,拿起另一碟烤肉递给她,傻傻道,“你吃吗?”
  女子看着他,托着下巴直摇头,满脸软笑,“这位公子眼生的很,第一次来?”
  那边厨子与侍女见这暧昧的事态,已经很知趣退了下去。
  夜扶桑有些头大,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这个女子的打情骂俏。
  “这小模样真不错,留下来当个小相公,肯定比我要火。这花魁之位我可该退位让贤了。”
  那边李甘棠一把将她拉了过来,“你这样我可是会不开心的。”
  “那你不高兴的是我陪他,还是他陪我?”女子敛正神色道,“李甘棠,普天之下也只有你会把自己的男人带到妓院里。”
  李甘棠看着叶扶桑,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火气,“你怎么还在吃?我涂山王府还饿着了你不成?丢人都丢到青楼里来了。”
  夜扶桑没好气道,“我丢自己的人,关你何事?”
  女子道,“哟,这夜家小公子还是个烈脾气的。竟然连咱们清河郡主的面子都不买。看来,百花宴上拒酒一事想必是真的了?”
  李甘棠朝夜扶桑道,“过来。”
  夜扶桑端着盘子过来。
  她立刻道,“将盘子放下,把嘴擦干净。”
  “我还没吃饱,不放。”夜扶桑边吃边道,“你家深宅大户的,我待着像坐牢一样,丝毫不自在。你到底什么事情让我办,办好了我还要赶紧走。”
  “先认识一下吧。这位是秦鱼舞姑娘,长安第一绝色,得月楼的花魁。”
  秦鱼舞福了一礼,“夜公子英姿勃发,玉树临风,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夜扶桑道,“若是和你春宵一度,需要多少金子?”
  这话有些无礼了,秦鱼舞却不恼不怒,浅笑盈盈,“你觉得呢?”
  “昨天才得了一千两金子,都给你可好?”
  “那你家这位同意吗?”
  “她都把我带来了,那除了男欢女爱,还要做什么?”
  李甘棠果然恼羞成怒了。她恼的不是夜扶桑的风流花心让自己难过,而是他当着自己的面公然与其他女子打情骂俏,让自己颜面尽失,下不来台了。她恶狠狠对秦鱼舞道,“你把东西给他。”
  秦鱼舞起身,抽出发簪将地面一处木板撬起来,然后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竟然是十多本账册。
  夜扶桑看她终于进入主题,也不再嘻嘻哈哈,吊儿郎当,立刻端正了态度,将那十多本账册一一翻过。李甘棠与秦鱼舞道定定看着他,神色不变,更不言语。
  两刻钟后,夜扶桑抬眼,眼中的神色却高深莫测,“坦白说,你要多少?”
  李甘棠倒是有些意外,“你知道我的意思?”
  夜扶桑嗤笑,翻了翻白眼,“你还真以为我不长脑子不成?”
  “两百万两。”
  “那你找别人。一共八百多万两的账,你让我给你填两百万两的亏空,也就是做四分之一的假账。我办不来。”夜扶桑又加了一句,“普天之下没人办得来。”
  “那最多多少?”
  “一百一十五万最为保险。再多的话,一百三十万封顶。不过虽然这个数目也能做,到底风险太大。若是交了上去,稍微眼明心亮点儿的人就能看出来猫腻,更别说你要应付的是一群老油条,老人精。”
  李甘棠松了一口气。她刚才不过是狮子大开口。实则她的底线就是一百二十万两。她道,“都需要什么?我给你准备。”
  “东西太多。待会儿我列个清单。”
  “还需要什么?笔墨纸砚和你还不够?”
  “你还真是个外行。做假账里面水很深。”
  “愿闻其详。”
  “想要做假账,肯定不能在原有的账册上涂涂改改。自然要重新誊录一份全新的。这些账册每一本都有不同的印信,笔迹与记录时间。这些还只是大处,往小处说,就是纸张品种,墨条的出产字号,印泥的产地与装订的手法不同,出来的成品就会有差别。所以也会被人看出端倪。”
  李甘棠随意抽出一本,“那这一本你给我们说道说道?”
  夜扶桑翻了翻,信马由缰道,“这位掌柜的字不错,看来没有少练米沛、黄焘两位名家。这印章看这拓印出来的纹路与吃印泥的程度,应该是木质,多半是硬木青檀黑檀一类。”
  说到这里低头闻了闻,“再从墨迹来看,墨条应该是一品堂的松烟墨,有淡淡的松香味。纸是通草纸,这种纸很难得,做法工艺也要求极高。
  “这本来是一种叫做通脱木的植物,茎中的髓颜色洁白,有丝绒的质感。把这种植物的心髓用滚刀手法切成厚薄均匀的切片,这种纸薄而半透明,可以用来作画写字。不过因为这种纸比较脆弱,所以需要用特殊的水来浸泡才能使用。”
  “那这些印章和不同的字迹呢?”
  “这你就不必管了。把我所要的东西赶紧送来。你应该也耽误不得时间吧?”夜扶桑说着有些好奇了,“不是年前就要清算账目,然后上交吗?这东西你又哪里来的?”
  “朝廷的习惯与民间不同。从二十六号封账,一直到上元节。趁着这段时间,我让人把这东西给偷过来了。”
  “那会找人对账吗?不会露馅?”
  “打通了关节。你只管做账。其他不必担忧。”
  “的确不必担忧,封过的账你都能够派人偷过来,肯定有不止一手。”夜扶桑伸了伸懒腰,“所以我们有十六个昼夜的时间。希望我的身体能扛过去。”
  “从哪一本开始?”
  “最容易的一个。重头戏放在最后,因为需要的东西太多。”夜扶桑抽出一本,“就从这一本开始。这本账册无论从纸张、墨迹、印章等处来说,都很一般。”
  “那我们有什么可帮忙的?”
  “我饿了,让厨子们再烤些羊肉——不行。味太大,沾染到账册上就不好了。还是送来些糕点吧。记得不要太甜。”
  “你不是才吃了一盘烤肉吗?”
  “哎,我是要彻夜不眠。”
  “行。”李甘棠这心不甘情不愿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