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西北望(4)
作者:白锦上   说好的欺师灭祖呢最新章节     
  “这种私运粮草一事肯定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一定要趁夜黑风高之时,且与买家达成默契,交接顺畅。否则耽搁下去太过引人注目,引火烧身。”
  “也就是说有规律可寻。”
  “据那个县丞的口供,每个月三次,初五,十五,二十五。每一次都是一千石粮食。”
  “一军一万二千五百人,人日支米二升,一月六斗。一军一日支米二百五十石。”白归一拿着“天算”噼里啪啦一阵,然后道,“眼下刚月初。看来要去敦煌走一趟了。”
  兰重火欣喜若狂,“真的吗?我也去。”
  “你去做什么?老实在这里待着吧。”
  “不行,整天待在这个鸟不拉屎、鸡不下蛋的地方,我快闷死了。”
  “我是去办事,明伦都没说要去,你去添什么乱?”
  “反正我说要去,就一定要去。”
  纵使白归一再不乐意,兰重火也要腆着脸跟着。
  两个人来到敦煌最西的城镇,那里有唯一一个通关口,阳关。
  因了地理位置的独特,形成了一个城镇,就叫做阳关镇。
  白归一一来到此处就通过海晏河清宫的暗卫,与此处的首领黄易接上了头。
  因了黄易的摸查,对敌方的底细又多了几分了解。
  黄易道,“眼下的消息,据说这个谷早原背后还有一个人。”
  白归一并不觉得意外。这谷早原无论上看下看,也实在不是一个能够做得来此事的人。
  “那个人的底细可有眉目?”
  “那人一直神出鬼没,无比小心谨慎。属下尚未查到太多实据,只从他们的交谈中能够判断,两人是同乡,且沾亲带故。”
  白归一听了沉默片刻,最后附耳对黄易吩咐一声,让他去了。
  兰重火点了一桌子酒菜,虽然与大地方的名厨手艺天差地别,奈何他受荼毒两个多月,也不讲究那么多了,只吃的大快朵颐。
  白归一依旧细嚼慢咽,吃的文雅无比,最后实在看不下去对面那人拿着一个肘子啃的毫无仪态,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能不能注意一下吃相?”
  “不能。”
  “你可以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吗?”
  “本公子又不要嫁给你,犯不着在你面前装模作样。”兰重火白了他一眼,“再说,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都不值得拥有我这般完美无缺的人。”
  白归一无奈摇头,自言自语,“跟苏星河真没可比性。”
  “谁他娘的要跟他比了?”兰重火突然来气,将肘子丢到盘里,汤汁四溢,溅了一桌子都是,就是白归一身上也受到了波及。
  白归一立刻不满,“哎,开玩笑而已。这么当真做什么。”
  “你若不是被他的假象和美色所迷惑,会被他像个傻瓜一样骗得团团转,输得这么惨吗?”
  白归一有些奇怪兰重火的态度。可也无法否认他所言非虚。他也一直在想,是不是自己真的被苏星河苦心经营的完美表相给迷惑了?他难道只是逃不开美丽的皮囊带来的诱惑吗?
  想了又想,也没有想出来所以然。仔细揣摩着兰重火的话,没由来又觉得他对苏星河似乎态度太过反常。
  “苏星河怎么着你了?他好歹是你表兄,你为何对他这般敌视?”
  这话一出,兰重火愣了,他也觉得自己这般反应太过激了。他也是后知后觉自己对苏星河态度变得很突兀,且无比奇怪。
  最初的时候还以为是站在白归一的立场,对他的薄情寡义充满愤慨。可是被白归一一说,他忍不住又觉得,他对他的敌意也太明显了,连白归一都发觉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为何对他这般敌视?
  这种敌视已经撕毁了两人之间血缘带来的亲昵。
  这里兰重火还在心神不宁,那边白归一看到有人走了进来。
  外面是一对车马,看起来来头不小。
  为首的那人身材干瘦,裹在厚实的羊皮袄里也能看出来单薄。他还记得年幼时期的谷早原经常在原野上疯跑,农忙。被阳光晒成了一个黑红的小胖墩儿。
  因为名字里面有一个早字,再加上他本人也像一颗圆润的红枣。于是就得了一个“枣子”这般的绰号。可这般天差地别的两个人。无论如何都让白归一难以联系起来。
  那一行人走进了这个落脚的客栈,本来就不大的房屋立刻显得狭小起来。那群人一看就是经常在外面东奔西跑的行商,一脸沧桑,双眸沉稳。
  几个人都少言寡语的,甫一落座,那个跑堂的伙计就跑前跑后,立刻把东西上了桌,都没让他们点菜。看来两方已经熟络多年了。
  他们点了一些卤好的羊下水,还有两瓶烧刀子。
  东西刚上桌,几人就狼吞虎咽吃了起来,酒足饭饱以后,那二十多人才热闹起来。大概是在冰天雪地里走惯了,需要减少说话,保持体力。
  不多久,黄易回来了,他不动声色看了那群人一眼,对白归一附耳低声道,“打探清楚了,今日风雪太大,担心阳关那里大雪封山,所以只停留半夜,午夜就走。”
  “眼下刚是掌灯时分,我们只有这两个时辰的动手机会。”
  “人手不足。”
  白归一有些心焦。他的计划需要在这一晚上实施,不过人手不足,倒也是其中的弱点。这样风雪交加的天气,又是入夜,大街上连人都没有,如何会有揽活儿的短工?
  “你手下多少人能够调动?”
  “三五个。”
  “杯水车薪。”白归一起身,“你随我去大街上看看。”
  黄易把风裘给白归一披上,两人顺着巷子往外面走去。
  走了一圈一无所获,白归一更加气馁,刚想回去,不曾想在拐角处与一人撞了个满怀。那人一看就不是善茬,立刻骂骂咧咧,“他娘的!你这人出门没带上眼睛吗?”
  白归一还没有说话,黄易先出手了,只见他对着那人一扭,一踢。那人就被反剪手臂,跪在了地上,不住哀叫,“好汉饶命,是小的出门没带眼睛,有眼不识泰山。”
  白归一本来心烦意乱,不欲多事,可随意在那人脸上扫过,倒是愣了,“陈魁?”
  眼前这人,可不是曾经有过一面之交的陈魁么?两人之间还算是不打不相识的交情。
  那人愣了,粗着嗓子道,“这位公子认识小的?”
  白归一想了想,立刻觉得真是有如天助。
  “你怎么在这里?”
  陈魁一脸警惕,不搭腔。
  黄易也松了手。
  白归一将自己脖颈上的玉锁提出来给他看,“还没想起来?”
  “白、白——白少主?”陈魁恍然大悟,却挤出一抹不自然的笑,不停搓着手,“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你这是怎么了?不是好好的给张四爷当看家护院的吗?”
  “那都是十多年前的老黄历了。九爷当初清算白纸门生意,有一些大掌柜就把产业给买下来自己经营了。这张四爷发了大财以后,举家迁到长安去了。小的这就流落街头了。”陈魁小心翼翼道,“您这是来找小的寻仇来了?”
  “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公子我是那种心胸狭隘的人吗?”
  “就是就是。”陈魁这才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变得谄媚起来,“您这突然一来,吓了小的一跳。”
  “大晚上天寒地冻的,你好好的不回家在街头干吗呢?”
  “这不是来收保护费的么?不趁着年前多收点儿,手下一大帮兄弟过年都要喝西北风了。”
  白归一心中一亮,自己来找人,这人不是来了么?
  “你手下有多少人?”
  “三四十个吧。”陈魁看着白归一的脸色,看出了他的上心,试探着问,“白少主若是有发财的机会,可一定要想着小的点儿。”
  “眼下有一桩生意,需要二十来个力气大,手脚麻利的,就一两个时辰的功夫,三百两银子。你接不接?”
  “真有这好事?一晚上三百两?”
  “我会消遣你不成?只是这次的事急,又赶时间。”
  “那人多些不行?这有钱当然大家一起赚,没得让手下那群兄弟心中不平。”
  “原本当然是人越多越好。不过——”
  陈魁眼睛转了转,手一拍道,“明白了,动静不能大,口风必须紧。”
  白归一觉得这陈魁真是人精,眼睛又毒,心又滑,突然有些不放心。
  “这事不可声张,更不能闹大。”
  “明白,明白。”
  “这是五十两定钱。”白归一将一袋子碎银递给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语气却很随便,“我这一次来敦煌可见了不少熟人。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名不见经传的枣子倒是混出了名堂,再看看你,反倒不如了。”
  陈魁果然脸上下不来了,不服气道,“这枣子要不是有了他大舅子的照应,哪里会混得这般人模狗样!”
  “他大舅子?”
  “就是那个——那个叫、叫侯光耀的。”
  “瘦猴?”
  “可不。那小子也不知道搭上了什么门路,这两年生意越做越大。不过为人可不仗义,只自己吃香喝辣,风流快活,完全不顾家里孤儿寡母的死活。”
  白归一觉得这事更复杂了。又鉴于不敢多等,摆手让陈魁知会人去了。
  两人原路返回那个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