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飞虎听到张逸仙的话，猛吸了一口气，而后重重吐了出来：

  “不错，我承认，你确实很聪明，从我讲述的话语中就能推断出对方的意图，更可以见得，当时的我有多么愚蠢。”

  “我本以为将所作所为如实说出，一来算是为自己赎罪，二来可以阻止背后之人的阴谋诡计，可我万万没想到，姚宗义大哥当时竟然觉得那背后下毒之人，也是百里家，只是并未表露出来。”

  “为了验证我所说之言非虚，姚宗义大哥带着精通医理之人为我妻子看诊，果然查出了问题，只不过我妻子中的究竟是什么毒，依然没有头绪。”

  “姚宗义大哥知我受人要挟，并未为难与我，但之前的事终究因我而起，所以撤了我在姚家的职务，让我禁足在家悔过，同时还答应我，会托人去药王谷请名医来为我妻子看诊。”

  “事后，我在家整日吃斋礼佛，尽管姚家已经有人对我口诛笔伐，但我诚心悔过，甘愿受千夫所指，只求妻儿平安顺遂。”

  “可是……当姚宗义大哥的死讯传来时，击碎了我所有的幻想。我听回来报事的姚家人说，姚宗义大哥带着夫人一同下山寻找百里奉山，却双双毙命，死无全尸，只寻回来一柄佩剑和一段锦帛。”

  张逸仙一听还有锦帛，或许是姚宗义死前留下的线索，赶忙问道：

  “锦帛之上可有内容？”

  程飞虎点头道：

  “有，只不过拿回来的锦帛被血污所染，能辨认出的字迹仅有，杀人者……百……这四个字。”

  张逸仙眼神一暗，杀人者，百，如果按照一般的逻辑来联想，肯定会想到杀人者百里家，或者百里奉山一类的留言，只不过张逸仙因为认出了轩辕五行针，第一个想到的却是……

  方百面！

  百里奉山说方百面为了掩护百里家，死在了九仞山上，可是张逸仙知道，方百面并没有死，还教出了一个徒弟邓怀。

  如果假设是百里家杀的姚家家主和姚宗义，那么这样做对他们一点好处也没有，虽然当晚两家各有死伤，但百里家势弱，如此明目张胆报复，只会招来姚家更大的怒火，完全得不偿失。

  可如果这一切都是轩辕家暗中操纵的，就是想要激化两家的矛盾，前后就说得通了，有句话叫二虎相争必有一伤，尽管现在的百里家已经大不如从前，虎落平阳，就算被犬欺，他本身也还是老虎，底蕴在那摆着。

  只是问题又回到了最初，张逸仙已经有九成的把握，姚家和百里家决裂的事，是轩辕家一手导致的，只是动机是什么？

  轩辕家出于什么目的要这么做？

  贪图武林地位？可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轩辕家依然隐世不出，武林第一世家反而是周家。

  想要夺取王霸神功？现在轩辕霸下倒是会王霸神功，可这跟当初两家决裂也没有关系。

  轩辕家与那两家有仇？从没听过呀，当初武林四大家族，虽说明里暗里的争斗，可都没有不死不休的程度，更何况，姚家和百里家也并没对轩辕家做过什么。

  张逸仙就算有了前几世的记忆，依然想不通轩辕家当年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的让姚家和百里家反目成仇。

  “后来呢？”张逸仙问道。

  程飞虎回头望了望屋里，隐约可以看见程林在说着什么，偶尔还能听到传出来的笑声：

  “后来，我无颜再在姚家待下去，就带着妻儿辞别了姚家，但当时我妻子因为没得到最后一剂解药，生完林儿，一直抱病在床，再经过搬家这一折腾，受了风寒，病情加重，没等到林儿会叫娘，就病死在了客栈中。”

  “而林儿的眼疾，也像你之前猜测的那样，因为他母亲内体的淤毒未清，导致他在出生没多久，眼睛就开始出现问题，最初没那么严重，但随着年龄逐渐长大，终于是在三岁那年，彻底失明。”

  程飞虎说完这些长叹了口气：

  “如果不是为了林儿母子，或许我早就在姚宗义大哥出事时候，以死赔罪了，这些年我时时在夜里惊醒，梦到老祖宗、若琛小姐和宗义大哥，他们不断地质问我，为什么当初要那么做。”

  “你就没想过把这些说给姚家的人听？”张逸仙问道。

  程飞虎苦笑一声：

  “出了那么多事，我在姚家的名声都臭大街了，我说的话他们一个字都不会信的，今日要不是你拿出了若琛小姐的手镯和宗义大哥的指环，我也是不会说的。”

  “这些话，不管你相信多少，我只希望你可以揭开当年事情的真相，找到幕后之人，我程飞虎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定要为了我的亡妻、老家主和宗义大哥，取那贼子的狗命！”

  小院之内的的药香味忽然增大，想必是郭先生出来了，程飞虎立刻止住话题，和张逸仙一同回到屋内，果然见郭先生端着一碗熬好的药来到程林跟前：

  “喝了它，褪去上衣，躺在床上。”

  程林依言，也不管刚熬好的药有多烫嘴，一仰头，喝了个一干二净，然后快速脱掉自己的上衣，规规矩矩地躺倒在床上。

  郭先生把药碗放到一边，取出了一块黑乎乎的药渣，用手搓成了大大小小六个圆球。

  两个大圆球，拍成圆饼，敷到程林的眼睛上，四个小圆球，则碾开了，敷到上身的四处穴道之上，全都用绷带固定好。

  接着，又取出了一盒银针，开始一针一针刺在程林的身上。

  每一针刺入，程林的身体就要抖一下，同时在针扎处，有散发着腥臭的黑色血液渗出来。

  陈飞虎眼睛瞪得溜圆，小声赞叹：

  “不愧是药王谷的高徒，这是林儿体内的毒血被逼出来了。”

  白夕媚看着动作娴熟的郭先生，也忍不住小声说道：

  “没看出来，这个见钱眼开的郭先生，还真有两下子，这运气行针的手法，没个一二十年，练不出来。”

  岑月莹不懂医术，但看屋内所有人都对郭先生的医术赞不绝口，顺理成章的觉得，确实不错。

  只有张逸仙，在没人发现的角落，微微皱了一下眉，心中默默说道：

  “神祝术，治好程林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