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太傅的夫人，因为培养出了京城第一才女，在京中也算是备受尊崇的贵夫人。

  她向来眼高于顶，认为自家的女儿总是千好万好。

  长女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出类拔萃，是满京城贵女的佼佼者。

  次女娇蛮可爱，又生得和她年轻时极像，她多偏疼些。

  为了家族，为了三皇子大业，他们把两个女儿都送进了王府。

  若不是长女倾心霍昱霆，以她的资质，做皇后也使得。

  而次女，靠着姐姐在王爷心中的分量，也能快乐活下去，不然她那性子，去哪里都没人能忍受。

  江夫人心里有数，但不意味着什么猫猫狗狗都能欺负到她女儿头上。

  她顶多算霍昱霆半个丈母娘，进了王府却直接坐在了主位上。

  沈君如身为王妃兼公主，竟坐在下首。

  水月落后顾蓁半步，低着头轻轻给顾蓁说着屋里的一切，顾蓁脑补了一下，再次被虐文女主的卑微忍让震惊到。

  她由水月搀着，站到了厅堂正中央。

  江夫人饮了杯茶，缓缓抬起眼皮看过来，只这一眼，她就愣住了。

  都说像，却无人说这么像。

  她仿佛看到了那个被她一手培养起来，处处妥帖稳重，合她心意的长女。

  江夫人有那么一瞬间，想站起来走过去细细看她。

  但很快，她目光落进顾蓁没有半点波澜的双眸。

  若说像，是这双杏眼相似，若说不像，却也是这双眼睛。

  她的柔儿，是灵动的，俏皮的，而不是这般枯死寂静。

  在当娘的心中，自己的女儿自然是千般好万般妙，即便她有心计，也做下过不少恶事，但江夫人觉得，那都是自保，为了得到想要的，使些手段算什么？

  她手里消失的小妾通房，庶子庶女，不知道有多少。

  只是女儿还是太嫩，也太过倒霉。

  想到这，江夫人恶狠狠看了一眼下首的沈君如。

  该死的是她才对！

  沈君如神色恬淡，仿佛适应了这些刁难，坐在那把玩着腕上玉镯，对江夫人的敌意视而不见。

  江夫人清了清嗓子：“这就是顾姑娘？”

  顾蓁垂眸：“民女正是顾蓁。”

  “哼！”江夫人重重摔了下茶杯，却没有立时发难，“王爷呢，可知道我要来？”

  自从女儿死后，霍昱霆多有愧疚，才纵容江夫人如此张狂。

  下人见王妃都不说话，战战兢兢回复，王爷应该在回来的路上。

  正说着，霍昱霆就到了。

  不仅他在，同行的竟然还有几位皇子。

  当今圣上后宫佳丽三千，皇子公主加起来二三十个，有资格竞争皇位的却不多。

  大皇子早逝，皇后早已不问世事，终日在佛堂里为儿子祈福。

  剩下的，当属二皇子和三皇子呼声最高。

  二皇子母妃宁妃，出身侯府，生下女主沈君如时，因天有异象，沈君如被圣上指给了同样身具祥瑞出生的霍昱霆。

  自此，众人都以为霍昱霆被绑在了二皇子船上。

  但实际上，他效忠的是出身不显，却颇具明君之相，擅于韬光养晦，扮猪吃老虎的三皇子。

  剩下的几位皇子能力不行，不成气候，各自站队，等着哥哥登基后，能给自己封个好封地。

  水月在顾蓁耳边细细说些情形，但她也不认得皇子们，只能说说来了几个人。

  顾蓁朝着霍昱霆说话的方向微微侧身，茫然地看着他，霍昱霆见状心里也是一软，进府没几天，接连被刁难，也实在可怜。

  他虚虚扶了顾蓁一把。

  此情此景刺痛了江夫人的心。

  江夫人强忍着，给几位皇子请安，屋里女眷及下人跪了一地，顾蓁也被扶着跪在地上。

  几位皇子不约而同看向这个新面孔。

  “还真是挺像江大小姐。”其中一位皇子摸了摸下巴，“这不会就是江大小姐吧？”

  皇子们扑哧一笑，二皇子沈尧率先道：“别瞎说，她比江大小姐高半头呢！”

  他竟还过去将人拉起来比了比。

  顾蓁被他扯了一下，险些摔倒，这个沈尧真是愚蠢，满脑子奇奇怪怪想法，除了不好色不暴力，简直把昏君二字写在了脸上。

  难怪霍昱霆看不上他。

  顾蓁慌乱地低下头，装成瑟缩模样。

  “二哥，莫要吓到这位姑娘，”三皇子沈辞温文尔雅，语气谦和，“顾姑娘莫怕，二哥不会伤害你。”

  顾蓁福身谢过，一副对京中礼仪不熟悉的样子，几位皇子也不和她计较，七嘴八舌议论起她的眼睛。

  “是生下来就看不见还是生了病？”

  “好好的姑娘，居然是瞎子，可惜可惜。”

  “昱霆，人家救了你，英雄美人的戏码，你可莫要辜负这位姑娘。”

  “就是就是，她和江大小姐还这么像。”

  “比亲姐妹还像。”

  顾蓁眼皮子直跳，从来没觉得皇家的人，竟然会这么吵。

  难怪十几个皇子，只能勉强挑出来两个人竞争皇位！

  叽叽喳喳的，烦死了！

  顾蓁一直低着头，手里绞着帕子，站在人群里有点可怜。

  霍昱霆走过去将她护在身后，冲着众人拱手：“快别说了，吓到人家如何是好。”

  保护者的姿态，让沈君如和江蕊芯同时红了眼睛。

  沈君如用喝茶掩盖住自己的心酸。

  江蕊芯则是摇了摇母亲的手。

  江夫人安抚性拍怕她，再开口时已经是对着霍昱霆：“王爷，我今日厚着脸皮前来，是想问王爷一句话。”

  此言一出，屋子都安静下来，江太傅是他们老师，儒学孝道传国的时代，没人敢对江太傅一家不敬。

  霍昱霆神色复杂，恭敬道：“师母请讲，昱霆不敢不听。”

  江太傅也是他的启蒙恩师。

  江夫人想到长女，有些哽咽：“柔儿去时，你跪在你师父面前，如何保证的？”

  “此生不敢忘记易柔，无论何时，都会把她记在心间，娶蕊儿过门......爱她，敬她......”

  江易柔最疼这个妹妹，江家利用这一点，想牢牢把这位战神绑在自己船上。

  沈君如几乎控制不住手抖，原来霍昱霆曾许下过这样的誓言。

  江夫人心中有数，突然指着顾蓁发难：“王爷将次女带回，当真是为了救命恩情？还是心中有别的想法？睹物思人，宣泄旧情？王爷可知，这是对柔儿的不公平，她那样骄傲的人，如何受得了一个和她面容相似的贱民，占据了她的位置，陪在王爷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