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东山的气温在白天不算很低，但是到了晚上，最低气温能够跌至零下。
  今天的第一场戏就是晚上。
  《凤山哑女》的背景设定是在八十年代，剧组的服装也在尽力贴合那个年代的感觉，容鸢所饰演的女主角周雅，是个天生的哑巴。
  周雅被卖了很多次，经历了无数次的辗转，最后一次被卖进了凤山。
  凤山是个名副其实的深山老林，这里的根本跟不上外界的发展，村民愚昧，这种愚昧对于被拐进来的女孩们来说，就是自私。
  凤山由于重男轻女的思想严重，老一辈极其讨厌女孩，所以女孩生下来就会被掐死，长久下来，这里男多女少。
  女孩们被拐卖进来，根本不可能凭借自己走出凤山。
  今天要拍摄的就是周雅被拐进来的第二天，被卖了那么多次，周雅本来已经准备认命，可是她偶然间发现，凤山这里，女孩的数量太少，也就是说，即便和一个人结婚了，她们也根本不可能只遭受一个男人的欺凌。
  这是凤山山民的共识，他们连买女人的钱都是一起凑出来的。
  周雅怕了，她想逃跑，即便她知道凭借自己走出凤山是天方夜谭，可是她宁愿死在山野，也不愿意面对自己接下来要遭受的一切。
  但是她被抓回来了，她要结婚的男人叫李川，他把她拖回来，用铁锹打在她身上，不致命，但是会疼得人满地打滚。
  李川的扮演者是个三十多岁的男演员，叫姜宏唯，并不出名，甚至这几年也没什么作品，人前也没有讨论度。
  可是这个圈子里的前辈应该都熟悉他，因为他是地地道道的演技咖。
  在来之前，应西逢还专门给她介绍过姜宏唯，他的原话是：虽然他现在并不出名，年轻一辈甚至不太认识他，但是你放心去演，这一趟回来，你的演技绝对会超出同辈人一大截。
  容鸢本来也根本不认识他，可是他的演技在第一场戏之后就征服了在场的所有人，让人眼前一亮，可见傅笙月的确是花了很大力气在选角上。
  她也期待在这部戏杀青之后，自己会有怎样的蜕变。
  镜头开机，《凤山哑女》第一场戏开始了。
  周雅被扯着头发拖进来，她不会说话，身体上的疼痛和心理上的恐惧只能通过呜咽声传达出来。
  李川是个身形高大的男子，他发丝凌乱，双眼猩红，眼睛瞪得很大，非常骇人。
  周雅被他一把甩在地上，额头不受控制地撞到土墙上，很疼，但是她没有时间去管可能流血的额头，她太害怕了，只能把自己尽可能地缩起来，紧紧贴着墙角。
  “你他娘的还想跑，老子花了那么多钱买了你，”他边说着边抄起门后面的铁锹，实木手柄、生了锈的铁片，剐蹭在地上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妈的，是个哑巴就算了！还他妈是个不老实的！”
  他举起铁锹，重重敲在她后背上，闷闷的声响，她被打得趴在地上，灰尘和干草沾了她满身。
  “呜呜——呃——”
  她爬过去拉住男人的裤脚，是在求饶，一边哭一边摇头，表情里都是惊恐。
  “不跑了是吧，”他把手里的铁锹扔在一边，蹲下身，凑近匍匐在地的女人，一手抓起她后脑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早这么老实不就完了。”
  女人脸上都是灰，甚至额角还在渗血红肿，凌乱的发丝里夹杂着干草，眼泪混着灰尘粘在脸上，但是即便如此，还是遮掩不住她的好相貌，漂亮的桃花眼依旧明亮，但是盛满了惊恐。
  他伸手拍拍她的脸：“在这老实地等着吧，看在这张漂亮的脸的份上，我给你找的都是年轻人，”他说着说着便面露嫌恶，“老头子碰过的女人我可不要！”
  说完直接把她甩在一边，拿了麻绳困住了她的手脚，确保她不能逃跑也不能自杀，李川这才走出土屋，甚至没忘记拿锁锁住了门。
  这一幕的最后就是那扇破旧的木门彻底关上，屋子里连月光也照不进来了，陷入一片黑暗。
  “卡！”
  傅笙月的声音里带着兴奋，她着实没想到，姜宏唯和容鸢两个人的碰撞会这么精彩。
  虽然都是她亲自定下的演员，她也知道出来的效果应该很不错，但是两人都能接住对方的戏，主要是容鸢能够接住姜宏唯的戏和眼神，真的太出彩也太让人意外了，她本以为两人要磨合很久。
  要知道，虽然大家都知道是在演戏，可是像李川这种类型的角色，还是非常容易让对手戏演员慌张。
  原因很简单，太吓人了。
  总之，这部电影的第一场戏就一条过，傅笙月的心情很好。
  那边柏静早就上前，她当然知道演员不可能真的被打，可是还是小心翼翼地去揉容鸢的后背还有后脑。
  那根铁锹可是在周边的农户中借到的，是真的实木。
  柏静刚刚在一边都在庆幸，庆幸六爷没来，不然他哪能看得下去。
  眼下周围灯火通明，是工作人员拉开了电灯，毕竟电影里可没有灯，所以刚刚就是漆黑一片。
  姜宏唯在导演喊卡后就伸手扶起了容鸢，他是个单身男演员，出了戏之后是很儒雅的气质，动作之间很有分寸感。
  他带着歉意开口询问：“刚刚扯头发的时候拽疼你了吗？”
  他说的是刚刚进门时候的那一段。
  容鸢刚刚已经被他的演技折服了，所以现在交流的时候都是面对前辈的尊重：“没有的，您下手很有分寸。”
  事实确实如此，姜宏唯已经下手很注意了，只不过这种薅起一把头发的动作，就算再注意也会扯到一两根。
  她不在意的，要是因为这事就喊停，那这戏也拍不下去了，毕竟周雅在后面挨打的戏份可太多了。
  傅笙月在远处喊两人去看回放。
  容鸢看得很专注，也许是因为这部戏的题材太像断桥山的事实，她希望能把它诠释好。
  傅笙月在一旁感叹：“太吓人了，姜老师的演技果然一流。”
  容鸢点头，确实如此。
  因为傅笙月的镜头很特别，并不局限于旁观者，她的镜头，基本都是周雅的视角，偶尔会穿插对手戏演员或者旁观的镜头。
  所以呈现出来的效果就是周雅眼里的世界，坦白来讲，很吓人也很不适。
  但是容鸢很赞同，因为只有这样，电影的说服力才会更强。
  如果是男性的视角、施暴者的视角，那样其实是在满足一些男性心底的恶意。
  也许是因为傅笙月是女性，她用镜头完全表达出来了容鸢想要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