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开霁觉得自己是个大老粗，平日里就算因为工作要吊着精神，也都是喝局里批发的速溶咖啡或者柜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不知名茶叶，作用在他这都一样，而且全都一口闷，从来也没觉得好喝过。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这里的茶具太好看，或者是这茶叶太昂贵，他这个丝毫不懂茶的人，竟然也品出了点醇厚的茶香。
容鸢尝了尝自己泡的茶，眉毛微皱。
温度有点太高了，没有最大程度的发挥出这茶的香。
但是茶叶的品质实在太好，所以就算是普通人拿热水简单冲泡，味道也不会差。
她不算是个很爱茶的人，但是泡茶的一系列步骤，会让她静心。
自从那个梦醒之后，她就一直不舒服。
陆开霁喝完茶，开始斟酌着开口，用最平铺直叙的语言，讲清楚了断桥山和泗东山的秘密。
讲了那个最初富起来的男人，讲了那些患有疾病的孩子的结局，，讲了山神的故事，讲了那个已经形成了闭环的黑色产业链……
说到最后，他不由得感叹：“……那里的人，是我们无法想象的迷信愚昧——”
这话说完他就觉得不太对劲，抬头看，果然，六爷正盯着他，容小姐波澜不惊地在倒茶，并没有在看他。
那里的人……
他立刻道歉：“抱歉容小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嗯，他说的当然不包括容小姐，他其实潜意识把她排除在外了。
容鸢自然没介意，只不过，她看了看身边的男人，他还在看着陆开霁，不是在凶，就只是平静地看着，可是偏偏给人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她放下茶杯，腾出来的。把段江离的茶杯地给他：“尝尝，重新泡的。”
别盯着人家了。
因为无论是从那个角度，容鸢都不像是从断桥山走出来的女孩，甚至因为“礼物”的这个身份，她都没有受到过村里人的暗害或者转卖，更是不知道断桥山的秘密。
其实这一点有点奇怪。
因为断桥山的人，没必要瞒着容鸢这里的秘密，但是容鸢确实丝毫不知。
在审讯过程中，陆开霁找到了答案。
何半喜的原话是：她外婆威胁我们，说要是敢让容鸢知道一点这些腌臜事，她哪怕是自己亲手掐死容鸢，都不会让她长到可以当礼物的年纪。
该说不说，这个法子竟然起作用了，因为断桥山的人真的信容鸢的外婆会干出这种事，他们也是真的不敢赌。
容鸢是个太过珍贵的存在，他们笃定，只要把容鸢献祭给山神，断桥山的日子会越过越好。
陆开霁选择相信何半喜的话，虽然容鸢的外婆早已过世，真相也就无从考究。
但是容鸢确实安安稳稳地活到了现在。
而且以这群人的迷信程度，陆开霁没理由不相信何半喜的解释。
容鸢温声开口：“陆队，你继续说。”
她的神色与最初相比，没有任何变化，即便陆开霁说的那些真相足以令任何人感到震惊，甚至就连段江离都不由得皱了皱眉毛。
只有容鸢，神色不变。
陆开霁继续说着：“半根指骨是一种向山神赎罪的方式，比如，因为李雄并没有完成任务，所以他被害死之后也被单独取了手指。”
甚至那株要了他命的四叶白，也是何半喜为李雄专门设计好的死亡方式。
至于那个没有完成的任务，自然就是他没有成功取到容鸢的性命。
在断桥山，类似于这种带着点“宿命感”的东西还有很多，比如说，李欣欣就被算出，必须要穿红色裙子，无论季节，无论地点。
在陆开霁看来，这根本没有任何依据，不过是那些山民臆想出来的东西。
最后，陆开霁更是详细说了关于容鸢的所有事，包括礼物的事、外婆的保护以及从未受到侵害拐卖的理由。
段江离甚至比容鸢本人听得要仔细。
容鸢其实有点走神，她在想，既然她具有这样一重身份，那上辈子，李风三人为什么会突然对她下手。
不是说不能玷污要送给山神的礼物吗？
可是这个问题的答案无处可寻，因为这辈子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早就离开了断桥山。
李风等人也早就在拐卖案中被抓捕。
放在腿边的手被抓住，容鸢低头去看。
是段江离。
这个男人是真的有点厉害的，竟然能这么敏锐地感知到她的情绪。
陆开霁有眼力劲，而且该说的都说完了，他要起身告辞。
容鸢出声拦住他：“陆队，我这里有一条线索，应该也是你们要抓的人。”
陆开霁立刻询问：“什么线索？”
要知道，他们抓人是真累，真的不好下手。
要不是因为这警察局的局长是卫苏澜，卫苏澜早年又在部队待过，人脉关系和家世能力一样不差，谁也不怕得罪，他们现在都不一定能抓到这么多人。
“何小英。”
容鸢吐出一个名字，看了看陆开霁有点不解的神色，解释说：“她是被我撞见的，也是断桥山的孩子，去顺着她查。”
陆开霁立刻就懂了她的意思。
顺着何小英查，就可以抓到是谁买了她。
陆开霁脑子转得快，他自以为隐蔽地看了一眼段江离，心想，这可是容鸢亲自救下的人，那么，在他们警察调查或者抓捕犯人的时候，就可以适当地求得一点段六爷的相助。
段江离甚至都没抬头，他能感觉到陆开霁在看自己，自然也能猜出他在想什么。
他拿走了容鸢面前已经凉掉的茶，低声说：“别喝这杯了。”
太凉，赵姐说鸢鸢的肠胃不太能受得住凉的东西入口。
容鸢从来不在这种事情上反驳，由着他动作。
段江离余光还是能看到陆开霁没走，终于开口：“有需要联系我的助理。”
能给出这句话，说明陆开霁是真的可以找他帮忙。
他心情很好地离开了。
嗯，不白来。
喝了容小姐的很好的茶，还获得了六爷的一个承诺。
他心里清楚，这也是因为他主动过来说清了所有事，毕竟这不是他的工作，但是他还是做了。
这是给他的一种感谢吧。
不管怎么说，他赚大了。
试问在这四九城，有几个人获得过六爷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