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月初忘记他是怎么离开山洞的了。

  失魂落魄的人没有心。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失落中沉浸了多久。

  总之就是很久。

  久到涂山外的江面上，驶来一艘大船。

  船上有两个外观十分怪异的人。

  一个红发红须。

  头上虽然扎了个发髻，但还有很多头发四散飞扬。

  和一朵花一样。

  两根长长的胡须翘着，像极了鲇鱼须。

  另一个是个光头，穿着无袖的武僧衣服。

  不过头上没有戒疤，反而纹着奇怪的花纹。

  红发两手抱胸，慷慨陈词。

  “历史的洪流波涛汹涌，大浪淘沙。

  能够留下名字的，必是英雄人物。

  比如我们兄弟。”

  光头虽然也抱胸，站在红发身边陪着装逼。

  但明显十分紧张，满头汗水。

  “大哥，真的没问题吗？

  听说涂山的狐妖非常厉害啊。”

  “唉，放心吧兄弟。”

  红发宽慰道：“我打听到了一个独家消息。

  涂山狐妖，是不会杀人的。

  这可是从一气道盟那听来的。

  这种心慈手软的妖怪根本没什么好怕的。”

  又转头看向身后甲板上的一群人。

  “对吧兄弟们？成名的机会来啦！

  一旦灭掉涂山狐妖一族。

  我们一定能名声大振！

  而且涂山的宝物还不少！

  我们通通抢过来！发大财！”

  他回身鼓气时太自以为是了。

  以至没有发现广阔江面的前方。

  有一个小小的黑点。

  似乎是什么人在船的行进路径上。

  船上那群人胖的胖瘦的瘦，穿着开衫的背心。

  露出毫无肌肉的身体。

  举着武器杂乱喊着。

  “好！”

  “大哥威武！”

  “大哥威武！”

  一看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不经意间，大船驶到了刚才那个黑点前。

  果然是一个人，坐在一根浮在江面的圆木上。

  长长的两根蟑螂呆毛和衣襟随风飘扬。

  看起来十分落寞颓废。

  居然是东方月初！

  光头率先发现了江面上的人。

  “诶，大哥，前面好像……有个人？”

  红发立刻走到船头，朝江面看去。

  果然是个人，拦住了船的去路。

  立刻骂道：“喂，臭小子！快滚开！

  别挡了本大爷的成名之路！”

  东方月初一动不动，仿佛没听到叫骂声。

  “喂！说你呢！听见没有！快滚开！

  没听见我们大哥说话吗？”

  ……

  【原来是东方月初啊，刚才我还以为是自己的屏幕有点脏，擦了半天没擦掉】

  【我也是，一直扣，就是力气大了点，直接把那一块屏幕扣花屏了】

  【我也】

  【完了完了，感觉这群人要寄】

  【你们虽然知道涂山的宝物不少，但要不要想想为什么会宝物不少】

  【东方月初刚刚大受打击，一肚子火，正愁没地方发，这群傻逼就凑上来了】

  【涂山狐妖不会杀人，可东方月初不是狐妖，更何况是单方面失恋的东方月初】

  【这群人，活着不好吗？】

  【生前是个体面人】

  【《发大（棺）财》，《一夜成冥》】

  ……

  东方月初丝毫没去理会他们。

  嘴里依旧叼着那枝玫瑰花。

  满腹心思都是不久前在山洞里看到的情景。

  红红拿起一个酒壶，往尸体面前的酒杯里倒了酒。

  “每年都来烦你一次，不会嫌弃我吧。”

  仰头将酒喝下。

  幸好她会不张嘴就能发声的技术。

  能一边喝酒一边说话。

  红红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个诀别的时刻。

  和容容被人类抓住的那晚。

  小道士倒下前，帮她把符纸都撕掉。

  自然就脱出笼子了。

  她跪在地上，将胸膛穿了一个洞小道士微微扶起。

  口中焦急喊道：“小道士！小道士你坚持住！”

  容容无能为力，左手捂着眼睛在红红身后仰头大哭。

  小道士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

  反而宽慰着眼前这只误杀了自己的小狐狸。

  “不必难过……我知道，让妖怪相信人类，有多么困难……”

  声音毫无力气，断断续续。

  眼见是活不久了。

  容容哭得更加伤心了，拼命自责。

  “都是容容不好！

  要是容容好好跟翠姐姐学医疗术的话……

  呜呜呜……”

  小道士继续有气无力道：“胡乱相信人类。

  可是……会丢性命的……

  就像，我的好朋友一样……”

  他猛然一抽，就像被无常鬼勾动了魂魄。

  红红本就因为自责而悲伤。

  听到这句话，更是泪光闪烁。

  自己如果刚才相信他，就不会误杀他了吧？

  为什么人和妖，就无法互相信任呢？

  “但我相信……人和妖，一定能有……

  和睦相处的一天！

  因为你们，有着，和人类一样的……

  感情！”

  言毕，溘然而逝。

  看着在自己手中死去的小道士。

  红红再也忍不住了，泪滴滚滚落下。

  而这句遗言，影响了红红几百年。

  到了这个七夕，还是如此。

  “你那时所说的话，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记得。

  从你救下我的那一刻开始。

  我的命，就是你的了。”

  这句宣言，自然也被偷看的东方月初听去。

  也正是这句话，让他心如死灰。

  自己所爱的女人，却将生命交给了另外的人。

  让自己如何开口表白？

  就算表白了，她又怎会答应自己？

  失魂落魄下，他坐着一个圆木，到江面上随波漂流。

  试图让江风吹散这满怀的郁闷。

  ……

  【唉，越来越心疼东方月初了，精心准备的表白，派不上用场】

  【纯情少男爱上一个有故事的女人，这种爱情片好像都是悲剧收尾啊】

  【果然被功德佬说中了，后面容容苦学医术，真就因为这件事】

  【小容容真的好萌，哇哇哭，和大了真是两个人】

  【有经历了都这样，想想雅雅小时候不也又凶又萌，还是个话痨，现在嘛，冰山御姐】

  【得亏红红没发现东方月初，他才能知道这件事】

  【是啊，如果发现了，是不是就没后来的故事了？】

  【但东方月初会被红红拒绝得一头雾水】

  功德火星突然插话。

  【兄弟们，我觉得红红是知道东方月初在附近的！

  其实前面东方月初也有疑惑。

  他觉得，平时的话，早就被红红发现了。

  所以我觉得，红红是故意让东方月初跟来，顺便把那番话说给他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