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现场。

  秦老太突然挨了亲孙女一巴掌，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正要骂骂咧咧，却被秦舒云那濒临崩溃满目血丝还毁容了的脸给吓住了。

  她从未有一刻这样害怕一个人。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自己的亲孙女。

  秦舒云一定是疯了！！

  这样忤逆不孝，以下犯上！

  秦老太原名李梅，在嫁给秦老爷子之前，也算是村里的一枝花，多年前在秦老爷子下乡支教时跟他搞上了，还搞大了肚子才随秦老爷子回了城里。

  那个年代这种事情是十分不知羞耻的女人才会做的。

  但秦老太只觉得自己为此跨越了阶层，并且引以为傲。

  好在后来秦老爷子越发争气，也在龙国京市有了一席之地，她也老了身份也理所当然越来越高，平日里不说话随意做一做绣活倒还算得孩子们的尊敬爱戴。

  当然，因为她出身比较低。

  有些认知上的障碍，认知的低下也早就刻进骨子里。

  特别是……秦老太十分迷信。

  而且她并非只信一家神佛，而是广泛都拜，身边更是特地养了好几个给她算命以及给秦家上下算命解命的大师。

  这些年，她沉迷于此。

  秦老爷子也没管她，直接去了疗养院闭门不出。

  秦老太在秦家也算是作威作福，享受人老了之后可以随意掌控孩子们的“权力”感。

  她一生就是一个传统的女人，为秦老爷子生儿育女后，家庭富裕起来后便无所事事，求神拜佛也成了她唯一的精神寄托。

  “秦舒云，你放肆！！”

  “扇自己的亲奶奶，你死后是要下阿鼻地狱的，还不赶紧给我跪下磕几个响头来补一补你的阴德！”

  秦老太即便有些怕，但还是赶紧训斥出声。

  但这次，她没有等来意料之中地磕头声。

  秦舒云眼神很冷地看着这一幕。

  只觉得这样的场景，这样逼迫小辈对长辈下跪磕头赎罪的场景简直不要太熟悉。

  曾经，秦江就是这样被全家逼着对奶奶下跪，承认自己是灾星，并且要以自己微薄的力量报答秦家，以此来赎罪。

  当时，秦舒云就站在众多指责秦江的亲人之中，冷漠地看着秦江笔直的脊背因为不愿意下跪磕头承认自己是灾星而被拳头粗的家法棍棒打得孱弱弯曲……

  痛！太痛了！！

  时隔四年，秦舒云终于共情了秦江的处境。

  只是最讽刺的还是，她也落到了曾经秦江所在的位置上。

  从这个位置往上看，那些个即便没有发号施令且只是在冷眼旁观没为他辩驳一句话的“姐姐们”，又何尝不是奶奶施展“封建糟粕”的帮凶之一呢？

  报应！简直都是报应！！

  秦舒云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过去竟然如此肮脏。

  看着眼前的奶奶以及秦云的嘴脸都变得扭曲起来。

  她太清楚奶奶最在乎什么了。

  老太太虽然没什么学问，但也最是迷信了。

  她宠着秦云，本质上也是在信奉自己所谓的“福星旺家宅”的信仰。

  而她记得很清楚，秦老太更信一种身体风水，那就是作为继承人的孩子一定要四肢健全。

  一旦不健全，那就代表这个孩子没了统治家庭的福气。

  比如意外残疾的二叔。

  她听说过……秦二叔曾经也是聪明又坚韧的家主人选，可因为腿部终身残疾，一只腿的骨头更是被断裂碾压。

  只能选择断肢手术。

  此后，二叔也彻底站不起来，成了秦家的弃子。

  老太太迷信，对这种身体玄学最是相信，当时也是她一手将她的父亲推上家主的位置。

  分明，父亲的能力根本不及二叔。

  父亲平庸且善妒，更重要的是……父亲能力根本不足以支撑起秦家目前的局势。

  要不是大姐毕业早。

  早早将秦家金融公司给稳住，秦家恐怕也走不到现在的地步。

  思及此，秦舒云的眸光突然落在被老太婆护在身后的秦云身上。

  她的目光扫过他的腿骨。

  要是秦云也站不起来，只能截肢……她很好奇奶奶还会不会护着一个残疾的“福星乖孙”呢。

  秦舒云目光越来越冷，突然再次朝秦云扑了过去。

  “……”秦云：？？

  秦舒云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疯癫，到底不是法外之地，很快就被人给压住。

  先拘留让她冷静，至于其他人，也都只得乖乖戴上“手镯”等待判决的实施。

  秦舒云被压制住，手铐也拷上了她的双手。

  秦老太震惊于她居然还真敢对自己的亲弟弟动手，一时间更是气得上气不接下气，护在秦云的身前：“阿云别怕，奶奶在呢，即便是你的姐姐……也没资格伤害你。”

  “小四！你误会了阿云不跟阿云亲自道歉已经是大错，你弟弟都能包容你的错误，为什么你还冥顽不灵？”

  “还有……即便阿云真的有错，他犯错也有你这个姐姐教养不善的罪过！”

  “你错得这样离谱，还指望你弟弟要怎么反过来包容你？”

  秦老太极力呵斥，脸上被亲孙女打的巴掌印还未散去，整个人倒是越发有种村里刻薄老太婆的气质了……

  秦舒云沉默，眼底已经彻底黯然无光。

  对于秦家人，没有任何一刻让她那么有想要离开秦家的实感。

  这秦家，简直全家都癫！！

  “呵……即便我忤逆不孝又如何？”

  “我告诉你这鬼老太婆，惹恼了我……我见你们一次打一次！”

  “你最好庆幸我再也不回秦家，否则这个家我定要搅得天翻地覆。”

  秦舒云也是破罐子破摔了。

  她的脸毁掉了，事业也成了秦江的垫脚石，而本该给予她力量为她做后盾的家庭却处处只知道维护始作俑者秦云。

  这事儿搁谁身上谁不疯？？

  秦老太即便满嘴喷粪地想要挣扎，但扰乱法庭以及故意伤害罪和精神赔偿的刑拘处置已下达。

  秦云蹙眉，他已经被闹得精神孱弱，见奶奶还在为自己出头，他心底却只是划过一丝烦躁。

  死老太婆……一点用都没有！！

  面上，秦云却是柔弱地直接晕厥了过去。

  “小四，反正你也要被拘留的，你弟弟这身体不好而且这件事本就是因你而起。

  你是主犯，你现在就写一份澄清书，把所有责任揽过去，你弟弟是绝不能坐牢的……”

  “小四，算奶奶求你！”

  秦老太婆最终还是舍不得自己的乖孙受一点委屈。

  秦舒云难以理解，所以她在秦云的病症面前就必须舍弃自己的一切？

  终于，秦舒云再次共情了秦江曾经的处境。

  从前她总慷他人之慨，反正每次给秦云背锅的都是秦江，刀子没有扎到她身上她都可以高高挂起。

  但眼下，她是真的灵魂都要被撕碎了……

  “不！”

  “我不愿意！”

  “从现在开始，秦家就当没我这个女儿好了，我也不稀罕再做你这老妖婆的孙女！”

  秦舒云说完，任由自己被工作人员拷走。

  秦纤云看着这一幕，作为从秦家第一个决裂出来的“女儿”，她太懂此刻四姐的感受了。

  有些伤，只有家人的刀子切身扎到了自己身上，才会痛彻心扉。

  只是可惜……她们都明白得太晚了。

  “四姐……我会等你出来的。”

  “对于我们对阿江的伤害，我希望我们姐妹也可以一起去弥补……”

  秦纤云伸手拍了拍秦舒云的肩膀，只是这话说出来，连她自己心里都没底了。

  阿江，恐怕这次是真的生自己的气了。

  她不该突然因为心疼四姐而倒戈。

  更不该……连对阿江的悔悟之心也摇摆不定！

  “嗯，三姐就要回家了。”

  “她对阿江的态度一向冷漠，现在秦家老的小的都得进去，还是四个……要她知道这事儿跟阿江有关，必然会找阿江算账。”

  “小五，我不在这期间，你一定要稳住三姐那暴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