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枕天子膝而眠
作者:姜粥   谁教你这么当宠妃的?最新章节     
  珠帘被打起。

  陆怀连冕服都没换,急匆匆赶来。

  甫一踏入,熟悉的人影就撞到他胸膛上。

  尚芙蕖一手扯着他的衣襟,另一手往里探去,表情焦躁不安,“先前从宋家那里得的两颗南珠呢?”

  轻扶在她腰间的那只手掌一顿。

  陆怀立时反应过来,明白她的意思。

  见他没有第一时间给出答复,尚芙蕖却是有些急眼了,鬓角都沁出汗,“你不会真的把东西卖了吧?那还能赎回来吗?”

  应该就是卖了,不然也不会是遗失之物……

  但要是寻不回,孩子的眼睛怎么办?

  “别急。”

  她这几日为此事发愁,人都瘦了点。陆怀环着人在侧榻坐下,语带安抚,“我这就让人去找,肯定能赎回来。”

  只要钱到位,东西总能回到自己手上。

  日光斜照,怀中人坐着没有说话。

  他微低下脸,正想瞅一瞅生气到什么程度,要怎么才能哄好时。对方倏地抬起眸子,清凌凌的视线与他相撞,“陆子昭,你是不是不喜欢和儿?”

  寻常那些被忽略的细节,伴随这对被遗弃的南珠浮出水面。

  陆怀对她有极强且不可替代的情感需求,就仿佛植物对水源的依赖与渴求。

  他喜欢她,喜欢她的手、喜欢她的脸、喜欢她的气味,也连带着喜欢她与自己所生的孩子。

  至少在今日之前,尚芙蕖是这么想的。

  但没料到,他竟然不喜欢自己的亲生儿子。

  “是因为那个梦吗?”

  尚芙蕖解决问题的方式,依旧是直接摊平放到跟前。

  光影晃眼,如霰雪纷散朦胧。这种近乎暴露的直爽与坦荡,不管经历过多少回,陆怀依旧无所适从。

  心口微微震颤,似千蝶振翅,他只能将半张脸埋入对方纤薄的肩。

  “嗯。”

  分明保证过很多回了,仍没有安全感……他身量高大,从脊背贴上来时像头死死叼住人后颈的猛兽,看似脆弱却依旧透露出强势。尚芙蕖轻叹一口气,也不推开他。

  “你把它叫出来问问,就说是我想知道的,想知道最后有没有回去找你。”

  她对自己很了解。

  投桃报李,如果原作里陆怀对自己足够好,那么即便立场是站在儿子这一边,也不可能真的把相濡以沫大半辈子的人,就这么完全扔到一边。

  系统对她的偏心,更是连装都不装。

  【什么?亲亲女鹅想知道?好呀好呀。】

  这种一口答应的积极热情态度,比起对上他的什么怕泄露影响现实走向,完全是两张面孔。

  陆怀沉默了下。

  深觉自己就是买一送一,带着送的。

  甚至怀疑自己要是包藏祸心,对尚芙蕖有一星半点儿不好,系统都有可能连夜把自己的脑袋炸了。

  【你老婆心里还是有你的,哄完孩子就回来哄你了。要不是你不愿意,没准小公主都出世了!】

  父子针锋相对到这种见血的程度,他还能好端端活着,没有被赐鸩酒一盏,全靠尚芙蕖这个墙头草在中间和稀泥。

  【最后这不是he了吗?干嘛要这么拧巴和老婆闹小脾气?】

  原作不仅拧巴,还是个哑巴。

  “怎么样?听到了没有?”尚芙蕖自顾自倒了盏茶水。

  她不用听到系统声音都能猜出答案。

  “所以别再和儿子梗着这口气了。陛下倾城之色,丢了我上哪再去找这么一个?”

  每每看着这张脸,便是有再大的火气也都消了。

  到这儿便算是说开了。

  “你能喜欢便好。”皮囊于他而言,是微不足道之物。

  陆怀垂下眼帘,拨弄她腕间的那串金玉手钏。明粲的光亮透过纱窗,将纤细的腕衬得凝脂一样白。

  他试着握上去。

  是熟悉的触感与温度。

  “但求老来不嫌我,相看不厌我。”

  初秋和风徐徐,庭院中的梧桐叶子被吹得哗啦作响。暗卫的身影半跪于屏风后,隔着朦胧一重,只能看见美人披帛坠地,霜白与乌檀长发交织,如流水倾泻。

  她身上搭着帝王宽大的外袍,那角裙摆与其冕服玉带亲昵紧挨,是世间再无第二人能靠近的距离与程度。

  ……枕天子膝而眠。

  尚芙蕖这些天累了,靠着人闻着那股浅淡舒缓的水沉香,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年轻的帝王正为她轻柔卸下钗环,耐心地将那一件件摆在案上。

  他眼都不抬一下,只压低嗓音。

  “说吧。”

  暗卫将头埋的更低,“陛下,那对南珠已经找到了。”

  …

  珠贡,夷水之蠙珠。

  “珰珠之次为走珠、走珠之次为滑珠、滑珠之次为磊螺珠、磊螺珠之次为官雨珠、官雨珠之次为税珠、税珠之次为葱珠……”红叶捧着那只木匣,话还没说完就被截断了。

  “长话短说,朕不喜欢听废话。”陆怀抬了抬手。

  从前还会耐着性子,听朝堂那些罗里吧嗦的话,如今可以不用再忍了。万世之后青史会说他如何独断专横无妨,至少当下耳畔干净不聒噪。

  “是……”

  女医官从袖中取出一纸书信,缓缓展开,交给齐公公呈上,“微臣询问过云心师兄了,这便是治好小殿下目疾的那味药引子,需研磨成粉入药,方可复明,还请陛下过目。”

  视线落向乌黑匣子里的那对南珠,陆怀目色深沉。

  短短半个月时间,也不知到底转过几手了,那层独属于珍珠的光泽已经十分黯淡,犹如被浊流掩埋逐渐失去光芒的瞳珠,根本看不出原本的华贵。

  骨节分明的手缓缓拿起其中一颗。

  入手冰凉,没有想象中的温润。它最初是什么模样什么颜色,他没有见过。

  也不知道到底原先便是如此,还是在血肉污浊中滚过一遭的缘由,这对南珠并不是纯白无暇,而是一种淡淡的粉……

  像鲜血被稀释过的颜色。

  日暮之下,令人有种身在梦中的恍然……

  太阳穴微微刺痛,那半轮掺了秋色的落日缓缓沉入远山,有厚重的古钟声音悠长,遥远回荡。

  天子缓过神。

  白露初曦,金风细细。

  后记——大辰先太子陆清和,目疾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