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白快行几步，追到曦的旁边，问道：“前辈，您刚才好像错把我认成陆不离了，他是谁？”

  不管从曦认识无尘先祖的角度出发，还是她作为嫦娥姐姐的师父，陆白觉得自己都应该尊称对方一声前辈。

  曦回道：“陆不离……他就是你啊。”

  “不过，他已经消散了，我亲眼所见，因此你刚才出现的时候，我才会以为那是魇皇的手段。”

  陆白不解：“他是我？”

  曦解释道：“确切说，他是你在这个世界的投影。”

  陆白顿时恍然。

  原来不离城，竟然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

  可是，他为什么要叫‘不离’啊？

  这时，陆白心中一动，想起了玉瓶女王。

  她不会是玉屏的投影吧？

  玉瓶，玉屏……

  陆白终于知道，瓶妖背后那双造型奇特的翅膀，为何那么眼熟了。

  那不就跟玉屏头顶插着的‘剑钗’一模一样吗？

  可是，跟他叫‘不离’一样，陆白有一点也想不明白。

  清影和玉屏是好姐妹，她怎么会把对方投射成反派角色？

  陆白正在疑惑之际，曦忽然拐进一座宫殿。他站在外面打量一番，也跟着钻进去。

  七拐八绕之后，陆白看见一道丽影，安静地躺在一张玉床上。

  她双目紧闭，似在安睡。

  “清影！”

  陆白叫一声，立刻闪身掠过去。

  但床上的冷清影却毫无反应。

  她看起来的样子，就跟躺在天虚秘境中的本体差不多。

  本体陷入昏迷，沉沦幻界的这部分意识也陷入昏迷……套娃呢？

  陆白又叫了几声，还是老样子。

  他转身问向曦：“前辈，清影怎么回事？”

  曦沉声道：“她为了保护这个世界，也为了保护自己，主动开启了沉沦，让意识陷入休眠。”

  “？”

  陆白听得满头雾水。

  曦张张嘴，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

  她略一思量，决定从最基础的东西开始说起。

  曦首先问道：“你觉得，这个世界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

  陆白认真想了想，回道：“应该是虚幻的。”

  若在之前，他想都不用想，就会脱口而出：虚幻的。

  但他遇到曦，也就是除了清影和自己之外的第三个外来意识，他便没有那么肯定了。

  不过认真思考一番，他还是觉得，应该是虚幻的。

  曦听完之后，摇头表示不同意：“在我眼里，它是真实的。”

  “为何这么说？”

  陆白道：“这里只是清影的一部分意识搭建出来的虚幻世界而已，不可能是真的。”

  曦正色道：“没有人能够搭建世界，只能开辟。”

  “这其中，还是有一定区别的。”

  “在此界没有开辟之前，它只是一片混沌。而开辟之后，它就变成了一片空间。”

  “你可以说清影的意识从混沌中开辟了这个世界，但却不能说搭建。”

  “因为搭建需要创造，开辟不需要。”

  “混沌被开辟成世界后，这个世界就会慢慢按照自己的独特方式去演变和发展，哪怕开辟者本人也无法再左右。”

  陆白听得暗暗摇头。

  他不太敢苟同。

  照这么说，清影不就成了盘古一样的存在？

  停顿片刻，陆白又道：“如果您觉得这个世界是真实的，那么现实世界呢？就是我生活的人界，还有你之前提到的神墟。”

  曦轻声道：“如果你的主体意识在人界，那么人界就是真实的。不在，它对你来说便是虚幻的。”

  陆白插口：“也就是说，我在人界，这里就是虚幻的。而我现在这里，人界就是虚幻的。”

  曦点头。

  陆白笑了笑：“不，我的主体意识一直在人界，幻界对我来说，就像一场梦一样。”

  “我再延伸一下，假如我在幻界中做了一场梦，那对人界中的我来说，便相当于梦中之梦。”

  “您说，梦中之梦是不是真实的？”

  陆白说起这些的时候，不由想起上次陷入迷失，跟嫦娥姐姐‘成礼’的事情。

  曦斩钉截铁回道：“首先，幻界跟梦不一样。其次，梦，梦中之梦，都不是真实的。”

  陆白问：“为什么？”

  “因为……梦不是从混沌中而来，也无法自我演化发展，它只是有思维的生灵衍生出来的枝蔓而已，没有资格论虚实。”

  陆白哑然。

  曦在辩论虚实方面，显得好高深的样子。

  他不想再跟对方讨论了。

  一是不太感兴趣，二是觉得没有什么意义。

  于是，他将话题重新转回到冷清影身上：“前辈还没告诉我，清影具体是为了什么才让意识陷入休眠的？”

  曦道：“为了遏制……魇。”

  接着，她展开来说：“清影开辟幻界的那部分意识，虽然只是她整个意识的其中一小部分，但也包含了所有的性格因子。”

  “性格因子很复杂，我就举两个最鲜明的例子吧……善与恶。”

  “你可以将意识看作两个部分，一部分是善，另一部分是恶。”

  “如果善占据的比重较大，那么这个人就会呈现出正派的形象。相反，则会沦为一个邪恶的人。”

  “我指的是……相对极端，其实大部分生灵都趋近于中间地带。”

  曦继续说道：“外来意识在幻界中停留，需要消耗精神力，这一点你应该深有体会。”

  “清影虽然是开辟者，她也难逃这一规则。”

  “于是，随着滞留时间加长，精神力消耗严重，她原本占据大比重的善，便约束不住小比重的恶了。”

  “恶开始疯涨，甚至有压过善的趋势。”

  “清影不愿看到这种事情发生，但又无可奈何，便只能自我催眠，陷入沉沦，让精神力不再消耗，也让恶停止扩张。”

  “但她低估了幻界的自我演化发展能力，哪怕她这个开辟者沉沦了，那些魇兽和瓶妖仍旧越来越猖狂。”

  “魇，乃是意识中的恶。而瓶妖，则是清影开辟幻界时诞生的一种怨念，一旦没有她的遏制，便会加速繁衍。”

  “现在的形势，已经到了极其严峻的地步。甚至，我都以为这个幻界要重归混沌了。但还好……你来了。”

  陆白眉头一皱：“我来了又能如何？”

  曦认真道：“你可以帮助清影……杀死魇皇。”

  “我？杀死魇皇？”

  陆白指指自己鼻子，一副没多少信心的样子。

  三个外来意识，清影是开辟者，曦是认识无尘先祖的神秘存在，只有他最弱。结果，拯救这个幻界的任务，却要落到他头上？没开玩笑吧？

  陆白好奇道：“我要怎么杀死魇皇？”

  曦轻轻一笑，回道：“很简单，只需要迷失一下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