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捧起小孩带来的纸钱温柔的摩挲着，一张接一张的丢进火堆里。
火越来越大，墓碑上的字全部被照亮了。
“左安张氏一十七世子孙张守一墓。”
楚云逸和赵嗣再没有打扰爷孙两个，只是站在一旁安静的守护着。
“儿子，下面怎么样，应该见识了很多新鲜玩意儿吧……”
“我的眼睛不行了，身体也是一天不如一天……”
“虎子很懂事，很能干，也学会了剪纸钱，种地，做饭，可以照顾自己了，比你那时候要强的多……”
“等我死了之后虎子会有继续守着这座山，但虎子死了之后怎么办……”
“你也是，走的那么早，什么都没有给孩子留下。我一个糟老头子的也没有办法，只怕虎子之后老张家就要绝了种了……”
“这样也好，就让那该死的诅咒和虎子一起消失的吧。就算是要赎罪，我们老张家也搭上了18代人了，怎么算也该到头了……”
老人絮絮叨叨的，重复着诅咒、赎罪两个词。
“虎子，给你爹磕个头，咱们回家。”老人拍了拍孩子肩膀。
小孩也很懂事，恭敬的磕了三个头。
“虎子，你爹是个混蛋，不要学他，等你也死了，所有的一切就都结束了。”老人叹了口气。
“二位，如果不嫌弃的话就到老头子家里坐坐，等天亮了再赶路。”老人扶着墓碑站了起来。
小孩赶忙站起，把爷爷的一条胳膊挎在自己肩膀上。
“好，打扰了。”楚云逸欣然接受邀请，转头吩咐道：“赵嗣，去把马车赶过来，我们送老人回家。”
“不用了，坐不惯马车，还是双脚站在地里踏实。”老人摆摆手拒绝了，在孙子的搀扶下在前面带路。
楚云逸之前看到的亮光正是老人的小院子。
院子不大，但养了很多家畜，而且收拾的很干净。
“晚上山里冷，让虎子给你们收拾一个火盆子。”老人指着一间屋子：“你们就在这间房子里休息吧，我和虎子就在你们旁边的这间屋子，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来找我们。”
“你们吃过没有，我这里只有一些糙食，你们要是不嫌弃的话，我让虎子热一热给你们送过去。”
“谢谢您，我们吃过了。”楚云逸回道：“您方便的话，我可以和您聊一聊吗？”
“哦？如果你们不嫌我唠叨的话，当然可以。”老人也很开心。
想来祖孙两个一直待在山里，平常也不怎么见外人，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屋子里点着羊脂灯，时不时的还会激出一些火星子。
屋子里的陈设很简单，盘了一个北方常见的火炕，支了一张床，一个四方桌和四条长板凳。
桌子下面摆着一个火盆，火盆边上搭着几个土豆和红薯。
“虎子，去把柜子里的那坛酒取出来。”老人颤颤巍巍的坐在长条凳上，把手凑近火盆：“山里冷，喝上几口酒可以暖暖身子。”
“你们二位是从哪里来的？能驾得起马车，想来也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吧。”老人问道。
“我们是玉兰城花家的商队，和大部队走散了。”楚云逸回道。
“哦，确实是这样，晚上的路可不好走。”老头点点头。
“我刚刚听您说什么诅咒和赎罪，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楚云逸问道。
“还有，地图上说附近应该有一个金水村，我们怎么没看到呢？”赵嗣也补充道。
老人听到二人这么问，突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虎子把酒提了出来，又给三人添满酒。
老人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楚云逸见老人喝的这么香，也端起酒碗抿了一口酒，酸、麻、胀、涩什么味道都有，明显是这坛酒坏了。
看到小孩盯着自己，楚云逸只好强忍着咽了下去。
赵嗣自然看出了楚云逸的不自在，也端起酒碗尝了尝。
酒水刚一入口，赵嗣就撇过头要吐出来。
楚云逸直接捂住了赵嗣的嘴，示意他把酒咽下去。
赵嗣强忍着恶心把酒水吞了下去，被呛的咳嗽不止。
“这酒不错吧，这还是虎子他爸结婚的时候送给我的，一直舍不得喝。”老人笑道：“今天老头子也是沾了你们的光才喝上这一口。”
“确实是好酒。”楚云逸叹了口气。
只怕老人的味觉也坏了。
楚云逸掏出铜烟盒，给老人点了一根。
“这是什么东西？”老人嗅了嗅。
“香烟，吸几口会舒服一点。”楚云逸回道。
老人吸了一口，瞬间萎靡的身形都挺拔了起来。
“好东西。”老人连连赞叹着。
“您能回答一下我们的问题吗，就当是听个乐子解个闷。”楚云逸再一次请求道。
老人还是沉默着，直到抽完这根烟才舔了舔嘴唇。
“我听我的爷爷说，这山上有一处洞穴，洞穴里蛰伏着一只能吞噬一切的怪物。我们张家先祖侥幸从怪物手里逃了出来，为了让怪物不再害人，张家先祖与怪物达成协议，张家子孙世世代代给怪物祭祀香火，并且保守这个秘密。”
“这就是怪物给我们的诅咒，张家只能代代单传。不过很快就要结束了，虎子死了估计张家也就绝了户。”
“你们说的金水村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虎子的父亲不遵祖训，非要跟着虎子母亲到金水村定居，结果一夜之间，整个金水村都彻底消失了。”
“嘶——这么恐怖。”赵嗣突然有些后悔来这一趟了。
“那您知道这个怪物的洞穴在哪里吗？我们想去看看。”楚云逸问道。
“有什么好看的，你们不怕死吗？”老人摇摇头。
“难道您真的想让虎子像您一样一辈子守着这座山？”楚云逸又道：“我们想试一试，就像您说的那样，不管是诅咒还是赎罪，都应该结束了。”
老人沉默着，过了好久才叹了一口气：“好吧，我明天亲自带你们去。”
话已经说到了这里，自然没有继续聊下去的必要了。
楚云逸又和老人寒暄了几句，以明天出发需要好好休息为由结束了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