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耳边传来两个太监的声音。

  “陛下昨夜一夜御三十女？”

  “就是如此！”

  “老奴是开眼了！”

  “哈哈！”

  他们睁开眼睛，两个结伴而行的太监向门口走来，遮挡着住他们的视线，两个太监看见了他们，他们把拂尘遮挡在自己的嘴前，低声的耳语。他们走进房门，门口只留下他们的身影。

  他们看了一眼门口的黑影子，就向前看，他们眼中产生一阵的眩晕，从东方地平线初升的太阳，就悬在前方的山峰上，朦胧的阳光穿透薄雾，从皇宫宫墙上照射进来，皇宫的琉璃瓦闪耀着金色的光芒，宫里的大路小路上的人像是模糊的黑影子，笼罩在薄雾中的宫殿楼阁，像是仙境中的建筑，时而模糊，时而缥缈，寝室前的空地上，跪满了穿着精美服饰的妃子，宫女，她们头上插着的金簪子在阳光光线中熠熠生辉，就是她们各色的衣服拥在一起，也仿佛是漫山盛开的鲜花。

  “陛下龙体强健？”

  “管家无事！”

  寝室中传来宋度宗和太监的对话声，随即寝室中响起哒哒的脚步声，宋度宗带着两个太监走了出来。

  宋度宗站在门口，像是在审视着战利品一样，注视着跪倒面前的宫女，妃子。他双手掐着腰，枯瘦的身形就像是一节腐朽的竹杆子，有一阵风吹来，他都站不稳，像是要跌倒一样晃悠着，这时他手抚着自己的额头，阳光透过他手指缝隙照射到他的脸上，使得他的脸显得格外的清晰，他清秀的眉毛下，一双眼睛黯淡无神，像是陷入到黑色眼窝之中的一滩死水，他高耸的鼻梁，惨白的面颊，活动的嘴唇说明他还活着，不然他只像是一具躺在棺材里的僵尸。

  “众爱妃请起！”他说，他的声音颤抖着，沙哑着，像是微风吹拂沙滩上细沙发出来的呜咽声音。

  他面前妃子们纷纷站起来，她们头上金灿灿的首饰，闪耀着灿烂的金光，晃耀着整个院子，就是她们站起来的一瞬间，也像摄像头捕捉到的慢动作。

  她们施礼后，在宫女的陪同下散去了，空气中弥留着她们身上的脂粉气味，像是漫山遍野鲜花释放出来的香味，久久不能散去。

  宋度宗左右摇摆，即将跌倒。他身边的两个太监扶住他。

  “管家，可是累着了？”一个太监说。

  宋度宗说:“无妨！”

  太监继续说:“管家既累了，就休息一日吧！”

  宋度宗笑眯眯点头，随即眼中透露出惊惧，“万不可！”他说。

  “管家这身子？”

  宋度宗眼中显出呆滞，很快他眼中缓慢地转动了几下，“管家只想那羊快点好！”

  “洒家就去！”太监转身要走。

  宋度宗抓住他的手，他惊惧地回头看宋度宗，他们眼神对视的那一刻，他立刻低垂下头，宋度宗说:“你们带着殿前行走大将军去！”

  “诺！”两个太监答应，走到吴剑男身边，“将军随洒家来吧！”

  吴剑男只能答应。他跟着两个太监走，走了几步回头看，他看见贾似道殷勤地扶着宋度宗，宋度宗一摇三晃地走进寝室。

  他继续往前走，两个太监见四下无人，把拂尘挡在了嘴前，低声嘀咕着。

  “你知道吗？刘整反了！”

  “啊！刘整反了，他因何而反？”

  “打算法！”

  “打算法？就是贾平章励行改革的公亩法和打算法？”

  “只是打算法！”

  “没有公亩法？”

  “没有公亩法！”

  “前几日……”太监突然不说，前方走来一队手举着灯笼的宫女，一顶金黄的轿子就在队伍中的中间，队伍两边跟着腰间挎钢刀的大宋士兵。

  “别说别说了，太后上朝啦！”

  “嗯！”

  两个太监加快脚步，带着吴剑男走到回廊边的灌木丛中，队伍从回廊前走过，他们回头看了一眼队伍，然后一边走一边嘀咕。

  “陛下有口谕，凡是泄露昨夜夜御三十女之事者斩！”

  “哼，他风流快活。别人跟着吃瓜落！洒家看这大宋要完！”

  “自古帝王玩弄女性都是小事！”

  “什么算大事？”太监白了身边的伙伴一眼。

  “贾似道整出来的打算法，公亩法是大事！前几日宫门前聚集了一群因为公亩法而失去田地的豪强，他们嚷嚷着要见皇帝，这几日又因为打算法逼反了大将刘整了！”

  “谁反，谁闹，与咱们这些阉人有何干，蒙古人来了，咱们继续做太监！”

  “噗呲，……哈哈！”

  “前面有人，别笑出声！”

  前面羊舍门口，两个杂役推着独轮车走进了羊舍大门。两个太监随后带着吴剑男走进了羊舍。

  从栅栏探出头的羊咩咩吃着石槽里的食物，——石槽里的食物很特别，是上等的人参，鹿茸，名贵的中草药。扑鼻的诱人香味从石槽里飘出来，羊圈里羊咩咩地叫声此起彼伏的传来，两个杂役把独轮车停在石槽边上，拿着木叉子把独轮车上的名贵中药材叉到石槽里。

  两个太监带着吴剑男走到石槽边缘停下。

  “我从来没见过喂羊人参，鹿茸，名贵中药材的！”吴剑男说。

  一个太监甩出袖口，遮着自己的口鼻，“噗呲噗呲”笑。

  另外一个太监转过身去，捂住口鼻无声地笑。

  吴剑男惊诧地盯着他们，他们身边的两个杂役也惊诧地盯着他们。

  他们笑了一会儿，一个太监说:“就是这天下都是管家的，喂羊吃人参，鹿茸，名贵中草药算什么？”

  “这不浪费吗？”吴剑男想起他童年时他家养的羊，羊总会在院里溜达，有时会停在菜圃前嗅闻青菜的香味，他的奶奶吆喝着羊离开，羊咩咩叫着离开了，他奶奶捧着一蓬青草喂羊，即便普通的草，羊吃的也香甜。

  “管家听闻羊的生殖器巨大而有力，所以叫洒家以名贵中草药喂羊，等喂肥了羊，管家再吃羊的生殖器！”

  “淫羊藿可是名贵的中草药啊！”另一个太监说。

  吴剑男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了，他转身独自离开，两个太监唤他，他充耳不闻。他觉得羊圈里的空气充斥着腐臭的金钱气味，石槽中的名贵中草药正在流淌着鲜血。

  他一个人漫步皇宫之中，想着离开，但是又怕救不了妙严，最后他还是回到了皇帝寝室。

  他的手刚一碰触到房门，就听到寝室里传来谈话的声音。

  “如今刘整在哪里？”

  “四川！”

  “他意欲何为？”

  “他上书忽必烈，联合伯颜共同攻打大宋襄樊！”

  “忽必烈答应了？”

  “还没有！”

  “陛下以为如何应对？”

  寝室中沉默了下来，久久不见宋度宗回答。

  吴剑男趴着门缝向里面看去。他看见宋度宗斜躺在软榻上，他的双腿边上坐着两个宫女，两个宫女正在揉捏他的双腿。有时两个宫女会把白毛巾浸入到装满水的金盆之中，把毛巾打湿，然后敷在宋度宗的额头之上。

  宋度宗睁开眼睛，“四川距离临安远着呢！有什么好怕的？”

  “如不应对，刘整整军顺流而下，如何应对？”由于超出门缝之外，这人只闻其声，却不见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