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

  小福右手举着菜刀，撅着小嘴，一言不发。

  丫鬟芸香叹息一声：“你这孩子，犯什么犟……”

  “别管她，她说要举半个时辰，我倒要看看，是她的嘴硬还是刀沉！”

  小莲的声音从厨房中传出。

  芸香扭头看了一眼厨房。

  身为丫鬟，她也不好说什么。

  “先吃饭吧。”已经嫁作人妇的春桃手里端着两盘菜，向饭堂走去。

  “让孩子们准备好。”

  在厨房里帮工的芸香、拂冬、陈灵纷纷端起饭菜，跟在春桃后面。

  小莲留在最后。

  见厨房无人，她从橱柜中拿出一个碗，从饭桶里盛了一碗米饭。

  然后又从每样菜里挑出一些，放到一个空盘子里。

  小莲盯着四盘西湖醋鱼，想了想，用筷子夹断半条，盖在了菜盘上面。

  做完这些，小莲把单独盛出来的饭菜放到一旁，端起剩下的菜肴，离开了厨房。

  陈烨也最后看了小福一眼，不再管她。

  小福这几年的变化还是挺大的，以前真是如同混世魔王一般，淘气跑跳。

  现在除了性子越发执拗，要做的事一定要做好以外，倒是没别的大毛病。

  性格这方面，他只能慢慢教。

  陈烨收回心神，迈步进入饭堂。

  育婴堂里的一众孩子，除了小福全都整整齐齐、安安静静的坐在座位上。

  待饭菜上好，陈烨眼尖，一眼就注意到有一盘西湖醋鱼被人夹断了半条，其他一些菜盘里的菜都有动过的痕迹。

  陈烨想了一下，嘴角多了抹笑意。

  “吃饭吧。”

  陈烨温和的开口说道。

  孩子们纷纷开始动筷，丫鬟们在旁边，帮孩子们夹菜。

  育婴堂排名第十的小十扫了一眼餐桌，见小福不在，顿时满脸开心。

  他伸出筷子，夹向西湖醋鱼，筷子挑起雪白鲜嫩的鱼肉，放入嘴中，美美的吃了一口。

  太好了。

  终于没人跟他抢鱼肉吃了。

  小十边吃边笑，险些笑出声来。

  他每次吃鱼都抢不过小福。

  这次终于能吃个饱了。

  很快。

  晚膳结束。

  这顿饭吃了足足两刻钟，孩子们才将桌上的菜肴打扫干净。

  用过餐，年纪稍大的几个孩子帮着丫鬟们收拾碗筷。

  小的则是端着一个两个碗，向厨房跑去。

  虽然他们年纪小，但身为家里的一份子，也会自发的帮着做些事。

  陈烨吃饱饭，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

  然后，他看到小九鬼鬼祟祟的向外面走去，开口喊住了他：“小九，过来。”

  陈九歌听到陈烨的声音，身子一僵。

  他扭过头，脸上多了抹僵硬。

  “爹……”

  陈九歌走到陈烨面前，眼神有些飘忽。

  “手里拿的什么？”

  “给我看看。”

  陈烨开口说道。

  陈九歌低下头，有些犹豫。

  他想了想，还是把掩在袖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是一个碗。

  碗里装着半碗饭和一些菜肴。

  见到这碗饭，陈烨不禁笑了起来。

  “有心了。”

  他摸了摸陈九歌的头。

  “爹，小福才七岁，那么小。”

  “别让她举刀了。”

  陈九歌为小福求情。

  小福活泼可爱，在育婴堂很受孩子们喜欢。

  她和哥哥姐姐们的关系也很好。

  “小福有她的路要走，不用管她。”

  “举一会刀，不碍事的。”

  “而且，她的那份早就有人给她留出来了。”

  “倒是你……”

  陈烨话风一变，看向陈九歌。

  “你已经十岁了，想学什么？”

  听到这话，陈九歌胖乎乎的脸上多了抹纠结。

  “你大明哥砍树做樵夫，孙胜哥跟着船队捕鱼，陈毅、陈滢学医，陈武练武走镖护院，陈灵想在堂里当丫鬟……”

  “你呢？”

  “世有百技，皆可养人。”

  “你想学哪一种？”

  陈烨目光闪亮的看着陈九歌。

  陈烨把【剑心】词条给了小九。

  他是真不忍心让这个词条明珠蒙尘。

  白衣纵马，一人一剑，马踏江湖。

  留下种种流传百年的传说。

  这多帅啊！

  如果小九学剑，走上剑道之路。

  那肯定是直通宗师。

  武道路上没有任何阻碍。

  陈烨一脸期待的看着陈九歌。

  只见小九胖乎乎的小脸上满是纠结。

  他知道陈烨想让他学武。

  但是……

  他真的不想学武啊！

  学武太累了。

  小九偶尔会去隔壁街的“武馆”看神代清宁练剑。

  这些年，他就没见神代清宁停下来过。

  天天练，天天练。

  一天不停。

  无论刮风、下雨，只要小九爬上树就能看到神代清宁练剑的身影。

  可是……

  小九也知道，陈烨希望他练武。

  因此，他很纠结。

  陈烨看着小九的表情，忽然明白了。

  他笑了笑：“你不要顾忌我的想法。”

  “你说你自己的想法就行。”

  “如果你真的不想练武，爹也不会强迫你。”

  “你看大明他们，他们选择的路都是自己喜欢的。”

  “爹不会强加任何意愿在你身上。”

  听到这番话，陈九歌身子一颤。

  他眼眶微微发红，心中很是感激。

  想了想，陈九歌弱弱看向陈烨，说道：“爹……”

  “我……我想当厨子。”

  听到厨子这两个字，陈烨愣了一下，随后心中暗叹一声。

  也罢。

  人各有志。

  厨子就厨子吧。

  陈九歌一脸紧张的看着陈烨，内心很是忐忑。

  厨子这行业算不上有多高贵。

  常言道：君子远庖厨。

  只能说是一种生计手段。

  陈烨看向小九，脸上多了抹笑意。

  他摸了摸小九的头：“厨子挺好的。”

  “日后若是凭借一手技艺，名动四方，一菜千金也不是不可能。”

  见陈烨认同自己的决定，小九脸上多了抹喜色。

  他以为自己要被爹训斥一顿呢。

  陈烨揉了两下小九的头，随口道：“去吧，这碗饭，你留着晚上饿了吃吧。”

  “小福那边，你不用管。”

  “等过段时间，我给你找个师傅，学习厨艺。”

  陈九歌眼睛发亮：“谢谢爹。”

  “一家人，谢什么。”

  “去玩吧。”

  陈烨拍了拍小九的肩。

  小九满脸喜悦的离开了饭堂。

  陈烨看着小九的背影，笑了笑。

  想让他学剑，这是陈烨的想法。

  不是小九的想法。

  他就算身为父亲，也没有剥夺孩子热爱的权力。

  小九大步走出饭堂，感觉如在梦中。

  没想到爹竟然真的同意了。

  陈九歌很是兴奋。

  当厨子多好，有吃有喝，什么菜上桌前，自己都能尝一口。

  一天下来能品尝多少美味？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都是免费尝的。

  以后做大做强，自己再多开几个酒楼，到时候就翻身当老板了。

  陈九歌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这时。

  厨房里传出了丫鬟芸香闲聊的声音。

  “春桃今晚你回家，晚上睡觉的时候一定要关好门窗。”

  “我听宋捕头说，流窜在江浙一带的盗神‘姬无命’到咱们余杭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