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子材话头一顿，不知她怎地突然从借银子转到孟家杀人夺方一事，下意识点了点头。
“前几日，听村民们提到过。”
倒不是他特意去关注，而是上河村上上下下全在说孟家杀人夺方的事，他想不知道都难。
苏婳秀眉轻挑，“冯秀才既然知道，为何还不早点去寻孟芸儿回来？”
“去寻孟芸儿？”冯子材听得心头一跳，赶忙摆手，“小婳这是说的哪里话？
我承认先前是我不对，可那都是年少不知事才被孟芸儿的花言巧语糊弄。
但是我早已经醒悟，她如今同我完全没关系，断不可能再去寻她！”
苏婳没同他揪扯这个，只继续淡声道，“如今，孟永富被判处死刑，半月后执行，可孟永富为人你是清楚的，若说狡兔有三窟，那孟永富至少得有五六窟。
不然，孟福赌掉家产，欠下巨额赌债后，孟永富又怎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老孟家统共就孟福和孟芸儿两兄妹，孟芸儿再不回来，等得孟永富一死，孟家剩下的五六窟岂不全成孟福一个人独享？”
清清淡淡的几句话，犹如一颗颗石子打在男人心头。
灰暗的眸子骤然一亮，“小婳的意思是，孟永富另外还藏有银钱？”
话一出口，似又觉自己反应太大。
连忙垂头收敛去神色，做出一脸苦涩像。
苏婳似笑非笑看他一眼，“这个问题，冯秀才不如去问孟芸儿，且不提这些窟不窟的事，孟福马上要发配至固城，孟永富死后，起码得有人回来处理后事吧？
冯秀才作为孟家准女婿，跑一趟汤山府通知孟芸儿，不是情理之中的事么！”
冯子材听得满头包，“什么孟家准女婿？那都是些没影儿的事，小婳可不要再拿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来取笑我了……小婳……”
话到一半，一抬头，却见少女已经转身离去。
“小婳！小婳……”男人望着那抹越走越远的碧绿色身影，眸色一片复杂，最后只得跺跺脚，往村东头跑去。
冯家土房子里。
冯母正半靠在床榻上，望着疾步赶回的人，连忙坐直身体，只是这一坐却是不知牵到哪一处伤口，疼得她龇牙咧嘴，“怎么样？苏婳愿意借钱给你没？”
冯子材三两步走到妇人跟前，“娘先别说这些，快给我一点银子，我要去一趟汤山府！”
“银子？如今咱们连医药费都付不起，哪还有什么银子？”冯母听言，面色顿时有些不好看，连身上的伤口似乎都更疼了。
前几日跑到苏记饭馆大闹一场，本想着苏家人顾及着脸面，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帮子材将赌债给还掉。
没想到，这苏二虎根本就是一个油盐不进，又黑心黑肺的主儿。
不但没能要到银子，竟是顺水推舟将害得子材被赶出青山书院，回程时，还被罩着麻布袋狠狠揍了一顿，如今，身上没一处是不疼的。
冯子材见她不松口，只得退一步，“没有银子便算了，娘快给我十二个铜板，让我足够坐一趟马车去汤山府的就成！”
冯母听得一头雾水，“你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跟苏婳要二百两，将这赌债给还掉，好端端的，跑去汤山府做什么？”
“我要去找芸儿！”冯子材一甩衣袖，索性自己掀开被子，在床榻下翻找起来。
平日家里的银钱藏在床板下。
这一找，果真让他找到一个钱袋子。
里面不仅有十多个铜板，还有小两块碎银子，男人看了一眼，悉数收到袖子里，便要往外走。
“找孟芸儿？！”冯母脸色一下沉了下来，将人喝住，“孟家一家子坏虫，杀人的杀人，坐牢的坐牢，谁听了孟家不是巴不得划清干系，你不离她远点，还巴巴地跑去找她做什么？”
冯子材冷笑，“要不是孟芸儿算计，我也不会同小婳生了嫌隙，错失老苏家这么一个金大腿，现在去汤山府，自然是找她要钱！先将赌坊的赌债给还掉，再徐徐图之。”
“找孟芸儿要钱？”
冯母满眼怔愣，“你这是在说什么傻话？孟芸儿从小爹不疼娘不亲的，孟家人现在自身都难保，更别提孟芸儿一个不受宠的女儿，又能有什么银钱！”
“孟芸儿没有，可她爹有啊！行了，我不跟你说了，再晚些，这钱怕是就到不了咱们手里了。”冯子材拿上钱袋子，又换了身衣裳，便出了土房子。
一路飞快往村口去。
小婳说得对，按照孟永富见着狗都要拔狗毛的性子，暗地里定还有不少积蓄。
他和孟芸儿终究有过一段情，现在孟家势落，他得替孟芸儿将这银子弄到手。
不然，就全便宜孟福那个蠢货了。
到时候，孟芸儿给他一半作为感谢总不过分吧？若是银钱足够多，等还完赌债，说不定还能余出一部分给他去赌坊翻身。
而被他念叨的人，此刻正在千里之外的汤山府，穿街走巷收脏衣裳。
“我是不是早就同你说过，这衣裳必须洗得干干净净，一点污渍都不落下。
可你倒好，这么一块指甲片大的油渍竟然看不到，眼眶子里装的两个东西难不成全是摆设？
害得我在主子面前被骂成孙子，这活儿啊，你不用再干了……”
少女被劈头盖脸一顿骂，却是完全不敢吭声，连忙从袖口掏出七八个铜板塞过去，“王大娘，我知道错了，这次是我不好，才连累了大娘。
但我保证，这样的错以后定不会再犯。
我家里几张嘴就等着这洗衣的活计吃饭，王大娘行行好，暂且饶过我这一回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