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人最喜欢看热闹，而且一般看热闹都不嫌事大。

  印刷厂的财务室虽然在机关办公楼，而且位置比较安全且隐蔽。

  但门口围的人一多，闹的动静太大。很多人都闻讯赶了过来，周边围的人越来越多。

  大伙听着听着，觉得不对劲了，发现不是谁和财务有矛盾了，是涉及到自己工厂的。那还看啥热闹，直接就参与进去了。

  都不用刘智勇安排，几个老工人就代表着大伙，发起了一个又一个质问。

  总体上就两个问题，为什么来查，查出了什么？

  工人们群情激愤、义愤填膺，大有为了工厂，不顾一切的架势。

  别说银行的核查人员，就连经侦支队的民警，也没见过这个局面和态势。

  以往，他们到哪里去检查，都是趾高气扬、高高在上的，而且查之有理，并且越查发现问题越多，越理直气壮。

  今天这越差越虚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

  省行的人肯定指望不上，一个带队的民警便上前进行解答。

  “各位工人师傅们，大家不要聚集。我们也是根据命令，来进行检查的，这个情况现在……”

  “你说是谁的命令，为什么要查我们？”

  “你就说你们现在查出了什么，工厂有问题吗？”

  “别和他唠唠，打电话报警，让他们领导来，说不清楚不能走。”

  这位民警的话还没说完，剩下的话语，就被淹没在了工人师傅的汪洋大海里。

  平时还顾忌着民警身份，现在这么多人怕啥，这还是在自己主场。

  刘前进和李大军赶到的时候，财务室外面围着一层又一层的人，质问声，质疑声，一浪压过一浪。

  特别后来又加入了一些中年女工。嗓门大，声音尖，穿透力很强，有一个还直接骂上了。

  简直乱成一锅粥了。

  刘前进脸上严肃，心里却很美。这些工人姐妹弟兄们是真给力，最好把这些烦人的都赶走。

  他虽然没有具体安排。但他相信，工人们和他一样爱厂子，希望厂子变好，任何阻碍厂子发展的人，都是敌人。

  李大军脸色铁青，心里更是直骂娘。这样的情况，他没有想到，更没有见过。

  他虽然不能判断，这是不是厂领导组织的。

  但此时，唯有暂时撤离，才是唯一的选择。无论如何，核查是不能继续进行了。

  华夏上下各级，都十分重视群体性事件。这在工厂里聚集，还相对好一些。

  如果要是这帮工人师傅，直接到了外面，甭管去哪里声讨，都够他们喝一壶的。

  此刻，李大军也没有办法，只能暂时低下副厅级领导的架子，低头和刘前进商量。

  “刘厂长，你厂里印的书既然保密。我们可以先撤回，暂时等着，你们计划什么时候发行？”

  刘前进内心高兴不已，送瘟神的感觉肯定很好了。但他还要装着很气愤的样子。说道：

  “李部长，让你见笑了。这些工人大老粗和我一样，都没什么文化，就会吵吵。”

  “我这就把他们赶走，让核查组安全地撤离。”

  “什么时候发行，也是保密的，但上市了我们会立即通知银行。”

  李大军听着这话非常别扭，但对这个老厂长，也没啥办法，只能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刘前进任职时间也不短了，特别经过最近几次改革和生产，得到了全厂职工的敬佩和信任。

  目前支持率和威信都非常高，他直接大嗓门一喊。

  “围在一起，干什么呢，不用干活啊。”

  一下子，人群都安静了，仿佛战士听到命令一样。

  “撤了撤了，该干嘛去干嘛。工作组正常检查，已经结束了，让领导们顺利返回。”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了欢呼声，宛如打了胜仗一样。

  省行核查组和经侦民警离开办公楼，陆续登车时，知道很多人，都在注视着他们。

  虽然都努力昂首挺胸，但还是难掩脸上的疲惫和难堪。在他们的职业生涯中，这也是少有的状况。

  雄赳赳地前来，灰溜溜地离开。

  然而离开，似乎也不是想象中那么顺利。

  这次拦他们的，不是看门大爷，而是一辆新闻采访车。正好停在了大门口，挡住了进出的路线。

  一位看着像主持人的记者，正站在大门外，背对着印刷厂，面对着摄像机，正在说着什么。

  省行核查组的汽车和经侦的警车，就这样出现在了摄像机的范围之中。

  很快，记者和摄像师都注意到了外出的车辆。他们直接走了过来。

  女记者看了一眼面包车挡风玻璃上贴的通行证，问了一下省行核查组面包车的司机。

  “您好，我是柳水电视台记者白冰，我们这档节目是《改革前锋》。刚才接到群众电话，说省工行工作组前来对口帮助印刷厂，请问哪位是带队领导，可以接受一下采访吗？”

  司机也是省城人，又在省工行开车，平时多少也有点自我感觉良好。

  这是来下面柳水小城市，更是有些气势、牛气哄哄的。

  可这突然面对美女问询和镜头摄像，直接头有点儿晕。他虽努力控制，但还是有点结巴地说：“我需要、需要请示一下领导。”

  司机转头看向李大军，用眼神请示。

  要是以往，这么好的露脸机会，李大军或许真的会下来慷慨陈词一番，大谈特谈遵章守纪、廉洁奉公。

  但今天实在是没有兴趣，也没有欲望，最关键是没有合适的站立点。

  不能说是来核查的，更不能轻易认下对方说的帮助。

  李大军摇了摇头，司机明白了他的意思。

  转头就和白冰说：“记者，我们还有事，现在不太方便。”

  白冰也不气馁，说了一声打扰了。转身对着镜头说了几句话，然后继续走向后面警车。

  面对自己城市的同志，白冰提问反而更加尖锐。“请问咱们警方是来办案的吗？印刷厂是否存在违法违规问题？”

  同样是司机，开车的民警就相对从容多了。直接回复道：“警方行动，暂时保密，无可奉告。”

  白冰同样用言语表示了理解，再次回头对着镜头说了几句话。

  然后她不退反进，带着摄像师直接走进了印刷厂大院。

  堵在门口的新闻采访车也已经调整了位置，让开了通行的道路。

  省工行的面包车和警车，相继开出了印刷厂。

  李大军转头看了一眼新闻采访车，却总觉得，哪里有点儿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