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青虞也不知道，自己此时的心情算不算同情。

  但她已经深深明白穿越前与如今所处世界的三观差距。

  侧妃是个非常好的人——温柔貌美、重情重义、怜悯弱小、保护他人。

  如果放到穿越前的世界，侧妃大概就是那种不需要父母操心的乖乖女，标准别人家的孩子，谁提到都要夸大拇指。

  认真学习，考上名校，毕业就直接考公考编，然后相亲、结婚、生子；

  孝顺双方父母，经营夫妻感情，精心照顾孩子之余，还能把自己份内工作处理好，绝不麻烦别人。

  只可惜，现在这个世界，并不以“工作稳定、生活幸福、家庭和睦”等条件，来当“女人是否成功”的评判标准。

  他们只在乎一件事——修行。

  所以，侧妃追求稳定，听别人劝，性格温柔等上辈子能算优点的品质。在这个世界，对修行者来说，反而成了缺点。

  果然是男频文构成的世界吗？

  要得就是杀伐果断，奋力求进。

  这令灵青虞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

  她一方面觉得，这种只看强度，性别、出身、家庭等都排在后头的三观，总比那种从小灌输“干得好不如嫁得好”之类刻板印象的世界好多了。

  但另一方面，她又隐隐意识到，这种过度追求强度的世界，整个社会的形态会比她前世所见更加残酷。

  人人平等是不用想了，表面上的平等都不可能做到。

  当一个人的力量可以决定亿万人生死的时候，前者还是人吗？后者又还能算人吗？

  大抵是不算的。

  世俗的皇帝尚且不认为子民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他们能随意处置的资产，多少家庭的兴亡与破灭就在他们一念之间，何况超凡世界的神只？

  残酷的天赋判定，长生久视的神明，高高在上的神裔，早已让这个社会的某些形态注定。

  灵青虞已经不求这个社会公正而文明，只求风气开放如先秦之余，不要某些蒙昧而野蛮的习俗也一并恢复，譬如古老而血腥的人牲人殉。

  但这可能吗？

  我又能将类似的制度修改、废除到什么地步呢？

  我能否做好东夏王，尽量庇护东境的子民？

  可我上辈子连班干部都没当过啊！

  一想到这里，灵青虞便有点无精打采，大尾巴怏怏不乐地扫来扫去。

  发现猫猫的情绪忽然低落，东夏王笑盈盈地rua了一下满脸不高兴的小白猫：“一日之内，东夏王府，任你探索。”

  这就等于剧透副本维持的具体时间了。

  “若你能勘破王府任一潜藏的秘密。”

  东夏王想了想，微笑着说：“那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还有这等好事！

  买一送二！

  灵青虞来了精神，果断伸爪。

  东夏王会意，轻轻与她击掌。

  灵青虞立刻一个纵跃，快速开溜。

  探索王府去也！

  东夏王忍不住微笑了起来，坐在原地，自言自语：“命主南斗，还对侧妃和永定的事情这么关注……会是侧妃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吗？”

  “如果是，或许，我可以再等等？”

  “但她年纪这么小，为什么命盘的另一颗主星会是北斗？”

  南斗主生，北斗主死。

  象征生与死的两颗星辰，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命盘上，这是极其稀少的情况。

  一般来说，只有转世重生的修行者，命盘的主星之一，才会是北斗——这代表他们曾经历过死亡。

  但灵青虞化身的动物是猫，而猫与青帝一脉有特殊的关系，非青帝钟爱的后裔不能变，被夺舍的概率已经降到最低。

  化身为幼猫，又证明她实际年龄应该挺小，也不可能是哪位先祖转世。

  排除所有不可能后，只剩下一个结论。

  “难道我的孩子，在尚未感知到命盘之前，就已经死过一次？”

  东夏王依旧是轻声细语，言笑晏晏。

  可这声音却如斑斓的毒蟒，令每一个能听见的人都如坠冰窟，恶寒一瞬间浸润了五脏六腑，不自觉在这莫大的危险中颤抖、匍匐。

  整个东境，没有哪座城池，哪个生命，能承受东夏王的愤怒。

  哪怕是梦里也不行。

  在副本，或者说梦境的边缘，因为东夏王的怒火，无数纠缠扭曲的枝叶，就如纷繁乱拍的手臂，又似盘绕纠结的群蛇。

  它们疯狂生长、蔓延、扩张，掠夺所到之处的一切。

  就在梦境都为之颤抖的时候，原本已经离开的小白猫，却哒哒哒哒地跑回来。

  疯狂的吞噬，忽然就这么停了下来。

  只见东夏王温声问：“怎么了？”

  我说我直觉应该回来，你信吗？

  灵青虞狐疑地看着东夏王，没瞧见对方神情有哪里不对劲。

  再仔细看看，却发现了为何自己方才总觉得不和谐，明明都走了出去，却还是折返回来的原因。

  虽然东夏王一直在笑，笑意却始终没有到达眼底。

  以“生发”为主的青帝后裔，眼中居然只有一片死寂。

  灵青虞意识到，东夏王果然出了问题。

  她不知该如何解决这一问题。

  这也不是她能解决的问题。

  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对方。

  毕竟，她不清楚东夏王的性别认知究竟是男还是女。

  只不过，想到现实的世界里，东夏王已经死去，灵魂回归青帝的怀抱里，灵青虞心中就涌起莫名的惆怅。

  这一刻，她居然有点庆幸自己现在是一只不会说话的猫猫。

  只见灵青虞有点笨拙地跳到东夏王怀里，尾巴扫了扫对方的胸膛，抬了抬下巴，示意对方可以摸摸自己。

  东夏王的神情果然温柔了些许，轻轻挠着小白猫的下巴。

  小白猫不自觉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灵青虞恨不得将头埋得更低，心里却又想，这应该就是猫猫表现高兴吧？

  因为她确实很舒服，就像被阳光照耀，春风吹拂，没有近乎魔性的吸引力，只有春天的温暖和生机。

  过了好一会儿，灵青虞伸出右前爪，拍了拍东夏王，仿佛在问，我找到王府的秘密后，去哪里找你呢？

  东夏王的眼底终于有了一丝微茫的生机，带着自己都不甚明了的温柔与笑意：“我就坐在这里等你。”

  小白猫疯狂摇头，拿爪子比划一条又一条直线，示意自己不能走回头路。

  这是副本的提醒。

  东夏王会意：“我在王府的高处等你。”

  小白猫点了点头，轻巧从东夏王怀中跳走，往前方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