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作者:省时   解开岳裙子肉伦小说最新章节     
  韩廷徴挥了挥袖子,示意陈嬷嬷领她们出去。

  “这位姑娘,真的是鸯文礼那厮的女儿?真是让人匪夷所思。”周徊直起身,抬起眼眸,看着主仆二人愈走愈远。

  韩廷徴显然也有些意外,笑着抚须道:“这或许就是所谓的歹竹出好笋吧。”他回头看了周徊一眼,从袖口拿出一张密函,反手递过去,继续道:“你看看,这是今儿李公公刚给我的。”

  周徊展开密函,迎着光从头看到了尾,眼里逐渐沁出笑意。他指着密函上的一行字给韩廷徴看,重复问道:“这是真的?老师,这是真的吗?”

  韩廷徴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瘦削的肩膀,他立刻把话吞回肚子里。

  手里把密函重新折叠好,双手递到韩廷徴面前。

  韩廷徴抬起一只手,手掌轻轻招了招,顿时有一名暗卫模样的男子,掏出一根火折子,当着二人的面把密函燃尽。

  “去书房说吧。”韩廷徴率先迈开步伐。

  “是。”周徊拱手应是,又想起一事,跟了上去,压低嗓音道:“老师,鸯文礼的女儿和郡主走得太近,会不会不是什么好事?”

  韩廷徴站住脚,眺望远处,悠悠道:“你的意思是,是鸯文礼派他女儿,故意接近钰儿?”

  周徊迟疑了一瞬,点头道:“学生有此猜测,毕竟郡主和他的女儿从无交集,怎么偏偏在这个关键时候,二人突然成为了朋友?”他俯下身去,又措辞严谨道:“也有可能是学生想多了。但是此事干系重大,我们应当小心为上。”

  他的猜测,也不是全无道理。

  他自幼家贫,父母兄嫂全力供养他寒窗苦读,他怀着满腔信心,背着行囊孤身来到玄京。想着夺得功名,光宗耀祖的时候,却被现实冷冷敲醒。

  科举舞弊,高门贵子轻易取代了他的名次。他那些漏夜苦读进去的文章,仿佛成了嘲笑他妄念的实证。

  他不甘心,就是要向这乾坤浩大中讨个公道。盘缠耗尽,忍饥挨饿,他一次次捶问自己,这一生,便蹉跎至死吗?

  他心里最初的抱负,已经化成一捧黄土。可他还是期望,有一天这捧土里,能长出新芽来。

  让这世间所有遭受不公的人,都亲眼来看看。贫志,亦可扶摇于云端。

  “呵,你还是不够了解鸯文礼。他平生最好面子,范御史的事,你没听过传言吗?就因为散朝后当着鸯文礼和其他同僚的面,讽刺了一句鸯文礼的妻子,没隔多久,陛下的御案上就多了一张密密麻麻写满范御史罪证的密函。”韩廷徴摇头失笑,继续朝前走。

  “这竟然是真的?”周徊脸上满是讶异,抬脚跟上去。他确实曾听过两句这些传言,但是并没有相信。堂堂吏部尚书,又兼任内阁次辅,总不至于气性如此之小。

  没想到,居然是真事。

  “鸯文礼最在乎的就是家人,即使自己变成摇尾乞怜的狗,也不会容许家人受别人的半分猜疑。所以,这事绝无可能是他做的。”韩廷徴眼神平视前方,脚步从容自如。

  他也曾与鸯文礼同心秉政过,对他不说了若指掌。大差也差不到哪里去了。只是最终因为政见相左,越走越远。

  *

  鸯府,书房内。

  “你是说韩廷徴那老狐狸带着周徊一起回了韩府?”鸯文礼面色凝重,端着茶杯,坐在宽阔的圈椅里。

  “是的,并且属下还亲眼见到韩廷徴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纸,递给周徊看过,才又让暗卫用火折子点燃了。”乌实站在桌案前,垂着头,毕恭毕敬道。想了一会儿,他又抱拳半跪下来,告罪道:“韩府暗地里的守卫非常多,属下几次想更靠近些,听清他们的谈话,都差点被发现,只能远远看着。属下办事不利,请大人责罚。”

  鸯文礼放下茶杯,拿起笔挂上的一支毛笔,蘸了蘸墨,提笔快速写着什么。

  他一只手放在背后,一只手悬腕书写,整个人略微前倾,神色莫测,绯红的官服贴在隆起的肚腩上。

  “乌实,我派你贴身保护蛮蛮,不是让你纵容着她一起欺瞒我。”他笔下未停,嘴里缓缓道。

  乌实面色一紧,将头压得更低。

  姑娘落水的事,还是被大人知道了。

  鸯文礼把笔慢慢放在山形纹黄花梨子笔架上,嘴里轻啧了一声,噙着笑道:“乌实,你该不会忘了,谁才是你真正的主子吧?”

  他一双凤眸凌厉如刃,微微抬起,在乌实的身上来回巡视。

  乌实将头压得更低,感觉脊背上都出了一层薄汗,没有答话,反而道:“乌实承蒙大人搭救,才能侥幸偷得余生可度,此生,任凭大人和姑娘差遣。”

  这话的意思,十分明显。

  鸯文礼重新端起茶杯,瞥了他一眼,没有开口,撇了撇茶盖子,呷了一口后轻轻放下。

  半晌,才从圈椅里走出来,走到乌实身前,重重拍了两下乌实的肩膀,手上的力道逐渐加重,像是要嵌入进他的皮肉中,斜眼观察后,见他没有半分反抗之心。

  他终于露出一抹满意的笑,笑道:“看来蛮蛮长大了,学会如何驾驭他人了。”他点点头,又继续道:“你做的对,我派你保护蛮蛮,你确实要听凭她的吩咐,事事以她为先。”

  他话锋一转,又厉色道:“但是,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这么大的事,我这个做爹的,却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个消息,你应该能明白我的心情吧?”

  乌实晃了两下,稳住后,配合道:“属下明白,以后有关姑娘的事,一定事无巨细让大人知道,绝不敢再做出隐瞒大人的事。”

  鸯文礼神色缓下来,眉峰微蹙,来回踱了两步,在墙上挂着的《一览群山》图前站定,抚须道:“仲秋宴上,蛮蛮无故被人推下水,乌矣寻去的时候,那人身形诡谲,凭借乌矣的身手,竟然连半分都没有近身,我平生树敌无数,从未见识过这号人物,只能说此人背后,必然有人指使。”

  他想起什么,扭头唤道:“乌矣。”

  瞬间,不知道从哪里又凭空落下一道玄衣身影。

  与乌实的衣着一模一样,区别是乌矣的头发被发簪全部束在头顶。身形也比乌实更壮硕,面容沉稳,看样子已经有而立之年。

  “大人。”乌矣面无表情,抱拳半跪下来。

  他的嗓子似乎曾经受过伤,粗哑难听。

  “你与乌实说一说那日你见到的情景。”鸯文礼转过身来,思量过后,又转了回去,掀起《一览群山》图的一角,露出一个隐秘的圆形机关。

  他毫不迟疑快速按下机关,从博古架的背后,发出隆隆隆一道响声,他转头吩咐道:“进来说。”

  三人陆续走进一条甬长的暗道,进入鸯文礼设下的密室里。

  一炷香的时间,乌实从乌矣的嘴里知道了那日仲秋宴上,鸯命落水的来龙去脉。

  烛火幽微,鸯文礼的侧脸在飘忽的火光中显得高深莫测,他凝眉道:“陛下现在只有大皇子和十一皇子两个儿子,且都不是先皇后所出嫡子,大皇子虽然被立为太子,但是才能平庸,难当大任。十一皇子又太年幼。”

  “近来韩廷徵那个老东西又闹出不少动静,陛下本就有意削弱门阀势力。他借用周佪的手,想要施行新政,革除弊端。”

  他顿了顿,又道:“据沈贵妃那边的人来报,陛下对他新政中其中的一条‘诏贤举荐,剔除恩荫’似乎已经有了意动,此政一旦实施,必然会触动门阀的根本利益。”

  “近来我与那老东西不断交锋,才知这件事他竟然早在周佪应试之前就已经有所部署,不愧是老谋深算的韩首辅。呵,恐怕我都被他预料在内了。”

  “大人的意思是,或许是韩廷徵一派的人有暗害姑娘——”乌实微微抬头,视线范围内鸯文礼的一双皂靴站在距离他三步远的地方。

  没有人接他的话,室内鸦雀无声,

  乌矣渐渐明白了鸯文礼的意思,眸色一沉,侧脸方正似钩子,打断道:“就怕不是韩廷徵那一派的人,而是天下之主的陛下。”

  鸯文礼略有惊讶,未曾多想,随即又换上一副了然的样子。乌矣不愧是跟了他最久的暗卫,他心中想的事,他一猜就能知道得八九不离十。

  确实,他现在最担心的事,就是怕想杀蛮蛮的人,是陛下派的人。这也就合理解释了,为什么乌矣功夫这么高深的人,都无法靠近那人半步。

  “沈贵妃盛宠在身,十一皇子又太年幼,这始终是一步险棋。陛下多疑成性,从沈贵妃的多次试探来看,陛下说不定已经起了疑心。”鸯文礼斜睨了乌实一眼,心中庆幸,幸好还有这一张底牌。

  “怎么可能是陛下?陛下为什么会对姑娘出手?”乌实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语气也有些异于平时的尖锐。

  鸯文礼见他神色有异,凤眼微眯,反问道:“怎么不可能是陛下?相反,他恰恰是最有嫌疑的幕后主使。”

  他走近乌实身前,擒拿住他的下巴,逼迫他抬起头来,惋惜道:“当初,我是不是应该送你进宫与陛下相认的。真是可惜了。陛下如果知道尚有子嗣流落人间,且身强力壮,正值大好年华,说不定会封你个太子当当。”

  他手指逐渐收拢,手背上的青筋暴起,语气平静道:“乌实,你说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