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背伤
作者:乌拉拉国老巫婆   芭蕉不雨也飕飕最新章节     
  “哦?”翟维筝笑得脸上绽出了花,“花姨,你上哪儿认识那么多的青年才俊?”

  “哎呦,我成天跟那些贵夫人们打交道,大家无非就是谈谈儿女嘛。你出国那么长时间,回来了也不怎么出去交际,这样不行的,还是要多认识些人。女孩子,总是要挑一挑,选一选的。”

  见翟维筝似乎并不抗拒,花姨往前挪了挪,握住她的手,再接再厉,“要不然,等回头,我约几个,带你去见见?也可以跟那个白先生比一比嘛,找个最称意的。”

  “嗯,”翟维筝眉尾一扬,抻着后颈,点了点头,“花姨说的在理,比一比也好。”

  见她如此轻巧应下,花姨的喜色藏都藏不住,她攥着手帕挡住咧开的嘴,身子却不由自主地颤了几下,“好好好,等我安排好了,就告诉你。哎呀,你看我,光顾着说话了,你这衣服也脏了,我叫人到楼上再给你拿一身。”

  待花姨出去,翟维筝向后一仰躺倒在床上,望着头顶的吊灯,有些出神。这里是她父亲的休息间,自从她母亲去世后,父亲就很少到楼上的主卧休息,甚至基本不上楼,行住坐卧,都在一层。

  刚刚,见花姨如此熟练地找到红花油,她有一刹忆起母亲在世时的情景,父亲早些年大伤小伤不断,母亲也总帮他上药,她常常看着父亲的伤口,偷偷掉泪。

  她知道母亲是因病去世的,同花姨并没有什么关联,且母亲在世时,花姨亦是安分守己,从没做过逾矩的事。

  但,她一想到母亲,心中依旧不平。母亲只是拥有“翟夫人”的头衔,而这座宅子的女主人却另有其人。

  且,这位女主人正想着如何把她“请”出这个家。

  世道乱,人心更乱……翟维筝抬臂挡住眼睛,一片暗影中,她脑海里蓦地浮现出在台阶上的那一幕,白粼将她揽到身前,背抵着石阶,头朝下滑了出去……

  背?翟维筝拿下胳膊,弹身坐起,迅速穿上鞋子,疾步而出。

  二楼客房,白粼坐在凳子上,瑞柏溪医生正在为他缝合伤口。翟海升坐在远处角落,静静看着,一言不发。

  缝完最后一针,瑞柏溪医生用纱布把伤口包好,用还算流利的中文道,“白先生,近几天你要特别注意,不要让伤口沾到水。即使伤口发痒,也不要挠,明白吗?”

  “好的,医生。”白粼答应着,伸手摸了摸长衫的后领,血迹已经干了,手没再沾上颜色,但衣领硬得发柴,也不知这样好的料子,用力洗的话,会不会坏掉。

  陈叔手上端着个托盘,适时出现。他先向角落里翟海升欠了欠身,又同瑞柏溪颔首示意,而后来到白粼身边,把托盘往前送了送,“白先生,先把脏衣服换下来吧。”

  白粼掐着灰色长衫的衣角轻轻摩挲,又抬眼看了看托盘中的黑色斜纹长衫,眉头渐渐蹙起,他扭过身,向着翟海升微微弓腰道,“抱歉,翟先生。您好心借衣服给我,我却把它弄脏了。”

  “不是借,是送你的,所以没关系。对吧,爹?”翟维筝从门外进来,恰好截住了这句话,对着坐在边角的父亲一笑,快步来到瑞柏溪医生身边,张口道,“Docteur, je pense qu'il a aussi des blessures au dos, s'il vous pla?t vérifiez-le.”

  听了她的话,瑞柏溪医生双眉一扬,回头看着白粼,又将手套重新带好,“白先生,我想你确实需要换一身衣服,正好让我检查一下你的背。”

  白粼听不懂法语,但他猜到大约是翟维筝提醒了医生,他的背受伤了。他的手搭在胸前的盘扣上,刚要有所动作又顿住了,他转眸看向翟维筝,神色有些为难。

  “嗷,”瑞柏溪医生举着双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立马洞悉其中原由,“白先生,你可以不必害羞,维筝也是学医的,你就把她当成是……我的助手好了。”

  学医?这倒是出乎意料,但要在她面前宽衣解带……白粼抬眼对上翟维筝的双眸,她的眼神坦然、从容,不带半分旖旎,清澈如流水,真的像个普通医者。更衬得他扭捏、狭隘。

  经过一番犹豫,他停顿的双手,终于动了起来。长衫垂落,一片瘀紫的后背,出现在众人眼前。

  夹杂在淤紫之中,竟还有斑驳的旧痕。

  “哦,老天,”瑞柏溪医生惊叹一声,“白先生,你伤得不轻,你为什么不说?你不疼吗?”

  白粼背着身,只低了低头,没有答话。

  碰撞、滑擦,还担着她的重量,背一定会受伤,但翟维筝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瑞柏溪医生认真地检查完白粼的伤势,长舒一口气,“还好,没有伤到脊柱,但挫伤面积很大,而且已经出现肿胀的情况,还有一些小的创口,我先给你消毒上药,痛的话就告诉我,白先生。”

  “好。”白粼应了声,心中苦笑,这对他来说算是轻伤了。他上辈子大约是个十恶不赦的歹人,只有不停地经历伤痛,才能还债。

  “我来帮你,Docteur.”翟维筝也带上手套,给瑞柏溪医生递上镊子。

  过了大约一刻钟,瑞柏溪医生剪断纱布,“好了,白先生。”

  “谢谢。”白粼道完谢,习惯性地拉起衣服,却被人止住了。

  他还没回过头,就听到了翟维筝的声音。

  “你这伤不能捂着,再说不是要换衣服嘛。”

  白粼手臂一滞,视线转向瑞柏溪医生。瑞柏溪医生连忙点头,“维筝说的对,她非常优秀,你可以相信她。”

  “过几天,我会过来帮你拆线。但如果这中间出现高烧的症状,请及时联系我,白先生。”

  “好的,谢谢你,医生。”白粼再次道谢,扶着旁边的矮几想站起来,又被翟维筝压住了胳膊。

  “你休息吧,我去送他。”翟维筝顺手收走了白粼脱下的长衫,这才发现他衣服背后,被磨得发涩,有的地方甚至有星星点点的小洞。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但翟维筝意识到,她后悔了。她活到如今,后悔的事很少,可此时这个念头却极其强烈。有些事,试来试去,也不会得到让你满意的结果,万一再试出点儿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只会让你更加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