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9章 应战(十三)
作者:邙山之北   三国:征战汉末最新章节     
  万事开头难,王弋的第一步终于走出去了。

  不过他这一记抡圆了照脸上扇的一棒子过后,补个甜枣是少不了的,有些利益该给还是要给。

  于是他便说道:“诸位,陈留已建造多时,三城合并,日后必是天下中心。届时引得各地商贾百姓齐聚,鱼龙混杂,管理乃是重中之重。诸位回去后可以仔细考虑,向孤举荐一些人才。只要通过考核,孤必定重用。”

  此话一出,大臣们有些发愣,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倒不是他们不想要那些官职,而是王弋的话他们怎么听怎么觉得好像是要结束大朝?

  这怎么可以!

  他们才开始进攻,王弋怎么可以不应战呢?

  “殿下,臣有事奏。”这次依旧是孔圭,他是打定主意不作个大死誓不罢休了。

  “讲。”

  “殿下,太学院学子闹事一案臣略有耳闻。”孔圭行了一礼,义正辞严地说,“虽说学子们受了贼人蛊惑,但他们的本心并不坏。臣以为就算没有学子们的义举,诸位公子也到了该念书的年纪。殿下应该觅得一良师,切不可让诸位公子玩物丧志才好。”

  说实话,王弋真的有些累了,他实在是不想继续扯皮了。

  奈何这些人根本不想放过他,上来又是一个一箭双雕的计策,只要他敢答应,既要将儿子搭进去,又给学子正了名,从闹事变成义举,那些还没有浮出水面的人也就不好定罪了。

  可王弋怎么能答应,他立即拉下了脸,冷声道:“你们知不知道,他们逼死了孤的一位忠勇将士。”

  “殿下,学子此举确实不妥,但谁还没个年轻气盛的时候呢?只因学子说话心直口快,将士们长期在战场上厮杀,性子有执拗了一些,方才酿成此次悲剧。

  臣愿意为那位壮士写一篇祭文,聊表臣的敬仰之意。

  不过殿下,臣还是觉得各位公子是时候拜师读书了。”

  嗯?

  王弋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万万没想到高傲的文人竟然会向一个大头兵低头,这可比抽他们的脸狠太多了。

  随后转念一想,他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这孔圭真是鸡贼,他以个人名义写祭文有个屁用?反而还能让他赚个好名声。

  真要写,也是御史台集体写才行。

  而且他总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对劲,和他想象的有点不一样,或许不止是一石二鸟那么简单,若他真的让御史台联名写祭文,御史台说不定真能答应下来。

  沉思之中,余光忽然发现荀攸正在对他打眼色,顺着荀攸的眼神看过去,发现荀攸是让他看周瑜。

  周瑜?

  这件事和周瑜有关?

  死的是右军士卒啊,跟周瑜这个管水军的有什么关系?

  不明所以的王弋一脑门的疑惑,就在准备放弃思考,直接拒绝的时候,脑中忽然灵光一闪,终于理解了荀攸想要表达的意思。

  荀攸看的并不是周瑜,而是因为角度问题看不到了刘晔,也就是说孔圭的最终目的是兵部,荀攸提醒不了王弋兵部,只能提示和士兵有关。

  王弋感觉自己的脑袋瞬间大了一圈,御史集团就算是脑子冒烟也不可能打兵部的主意,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挑起王弋麾下文武之争。

  若做为文人脊梁的御史台都低头了,相对粗鄙的武将必然大为畅快,找机会就会对文人进行侮辱。

  到了那时,典军府和兵部必定会产生矛盾,御史们的机会也就来了,毕竟只要朝臣有矛盾,御史就不愁没活干。

  可真的是这样吗?王弋有些不敢相信。

  御史集团这么做的回报率实在是太低了,向莽夫低头会让御史失去大量威信,成本可能都收不回来。

  要么是自己想错了,要么御史集团一定有什么方法补救回来。

  有荀攸的提示,自己绝对不会看错,可没有自己点头,百官之首的丞相也不可能设立,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王弋忽然想起了一封奏章,就是那封举荐荀表的奏章,似乎正是出自御史台的手笔。

  想到这里王弋忽然冷笑道:“不知孔大夫想要举荐何人啊?”

  果不其然,孔圭行了一礼说道:“臣举荐颍川荀氏荀表……”

  “住口!”荀彧豁然转身,死死盯着孔圭。

  荀攸也动了动身子,眼中满是杀机。

  家里面有人在朝堂上任高官是好事,人要是太多可就是要命的事了。

  荀彧怎么也没想到有人竟然将主意打到了他头上,他都不明白这些人到底在想什么,凭什么以为他会和这些人联合?

  到了荀彧这个等级,谁还会谈论利益啊,他荀氏又不缺利益,人家讲究的是志向,真当大家族的大指的是人多吗?

  “孔大夫,可惜了,你晚了一步。”王弋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悠然道,“孤觉得学识靠死记硬背,不如靠耳濡目染,有袁美人在,孤还是很放心的。

  不过你这么一说,孤倒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孤的箭法还算小有成就,可惜年幼时孤想要吃饱饭都是一个问题,耽误了很多时日。

  好在孤的几个儿子倒是能够吃饱,身体比较强壮,想必也能继承孤的一些天分。

  奈何孤不擅长教育,又想趁着孩儿们年幼,让他们好好学习射箭,不知孔大夫可有人选?

  也用不着箭术太厉害的人,和孤差不多就行了。”

  孔圭差点被荀氏叔侄吓死,他还没见过王弋射箭,心想反正是君子六艺之一,既然搞不了荀氏,那就换一条路走,立即举荐道:“殿下,马尚书乃是当世君子,君子六艺自然熟练。而且不日父子即将同殿为官,虽是一桩佳话,却很容易招到闲言碎语,为了马尚书的名声着想,也为了诸位公子的未来,臣以为应当由马尚书单人诸位公子的老师。”

  “殿下,万万使不得。”马日磾立即起身反对。

  孔圭一听就来劲了,立即说道:“怎么?马尚书别怪本官说话直,是舍不得礼部尚书这个高官吗?”

  “朝堂官员任免都是由吏部举荐,殿下钦点,用得着你多嘴?”荀彧立即展开了反击,“本官看来,孔大夫不如去礼部任职,好好学一学《礼》吧。殿下,御史大夫都是这种水平,臣以为三年一次的官员考核,不如改成一年一次吧”

  不得不说,孔圭是真的将荀彧惹毛了,对御史台来了一发地图炮,无差别攻击朝堂上每一位官员。

  获得的效果也十分显着,所有官员都眼神不善地看向御史们的位置,毕竟一二号人物做的决定,他们无力反抗,只能怪罪那个诱发这个决定的目标。

  虽说官员考核归礼部管,最终还是要送到吏部的,谁也不想因为这点儿破事挨王弋的骂。

  好在王弋并没有同意荀彧的建议,他的注意力全在御史台是不是真的想要挑起文武之争上面,如果是真的,那就很麻烦了。

  御史不像别的官员,他们本身拥有非常高的豁免权,很多御史家中并不富有,即便有钱的也不经商,而是依靠土地过活。

  对于这些人,王弋很难从自身财富上下手,要不然得罪的人可太多了,就算是他也扛不住。

  淡定……淡定……一步一步来,不能着急。

  王弋不停地在心中提醒着自己,让自己时时刻刻明白目前御史集团还不是他的敌人,没必要现在出手。

  况且御史们做得越多,露出的破绽也就越多,他手上不是就有一个御史们送上来的把柄吗?

  只要顶住御史这一次的攻势,日后他可以随意拿捏他们。

  “孔大夫,孤的箭术怎么说也能在百步之内十箭射中十次靶心,不是孤小瞧了马尚书,但孤的孩儿不求驰骋于万军之中,也不能和孤这个当爹的差得太远吧?”王弋笑眯眯地给出了解释。

  孔圭闻言双眼差点瞪出来,半天憋出一个字:“呃?”

  说到武艺,武将们可就不困了,周瑜根本没给御史台留面子,直言道:“殿下,御史台诸位同僚文采斐然,想必时间都用在了读书上面,对武艺一窍不通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术业有专攻嘛。

  君子六艺是约束君子的,御史台中的同僚们不通六艺也没什么大不了,他们的时间都用在了练习一手好文笔,将好事变小、小事变大、大事做坏、坏事做绝上面了,没时间学习六艺实属正常。”

  周瑜的话一出,其他在一旁嘲讽的武将都闭了嘴,他们除了几句脏话也骂不出什么花儿来,根本没有周瑜这般攻击力。

  而御史们本就是玩嘴皮子的高手,见到周瑜如此羞辱他们,当然不高兴了,立即有人出言反驳:“周将军好狂妄的言论,我们御史台不是君子,你们典军府就是了?周将军不会觉得君子六艺中只有御和射吧?就算比御和射,典军府也未必能胜过御史台,诸位将军骑马确实是一把好手,可又有几个人会驾车呢?哼,出身寒微不是你们的错,但是口出狂言也要分场合。”

  御史的言论一下子点燃了武将们的情绪,立即有人挽起袖子就要在物理上和御史们一较高下,却迎来了御史们更加犀利的嘲讽。

  王弋在上面看的有些无奈,所谓大朝菜市场,有嘴你就来。

  大朝终究不是能够决策朝政的地方,这才是大朝的日常,能够做出决策的事情除非闹得非常大,否则基本上没什么指望。

  瞪了周瑜一眼,王弋示意他赶紧结束这场闹剧,有这工夫争吵,不如让自己赶紧回去休息。

  周瑜见状笑了笑,摆手止住身边的武将,走到大殿中朗声道:“既然诸位御史台同僚不服本官的言论,争吵辩论是没有用的,比一比便一目了然。

  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

  本官也不指派谁了,就本官自己一人,你们御史台一起上吧。

  随便在哪一样中赢了本官,都算本官全输。”

  御史台一众官员闻言立即哑火,王弋有些哭笑不得。

  王弋一直觉得人与人的差距并不是特别大,正常人只要在一个方向上不停地努力,不说到达巅峰,中上也是没问题的。

  毕竟他本人就是个很好的例子,权谋这种东西他最开始什么都不懂,现在不也成为了一个高手吗。

  可有的时候他也不得不承认任何人的差距真的非常大,周瑜不过二十出头而已,掌管的还是水军,却能凭借自己的威望压服典军府的一众将领,都对其钦佩有加。

  而且周瑜本身还是个素养极高的文人,平日里论道的都是郑玄之辈,是个真正的六边形战士。

  相较于年纪比他大的太学院学子们,周瑜从不会年轻气盛,只会用最平淡的口气说出一个最打击人的事实,其他人根本无力反驳。

  御史台中没人愿意和周瑜较量,即便他们不服气,也明白他们没有那个能力。

  “御史台的同僚,没人愿意和本官切磋一二吗?啧……可惜了。”周瑜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终于有人被嘲讽到失去理智,回道:“不过匹夫之勇,有什么好炫耀的。”

  “确实没什么可炫耀的。”周瑜看了那人一眼,笑道,“文章、音律、数算、画作、棋艺都是小道,消遣而已。君子六艺也不过是闲暇之余陶冶情操,没必要在这朝堂上提及,不如我等换一些吧。

  为政一方、排兵布阵、邦交经略、吏治民生,挑一样吧,一起上也行。”

  “你!你这么厉害,殿下为何还需要我等?”

  “哼,如我这般,殿下麾下不知几何,尚不能助殿下平定天下,尔等那般才能,不思团结一心,妄想争权夺利?殿下心如明镜,本官劝你们做好自己的事。”周瑜的脸色一下子严肃起来,转身行礼道,“殿下,听闻太史子义将军箭术了得,臣举荐太史将军教导诸位公子箭术。”

  “子义啊……”王弋面露难色,说道,“子义统帅后军在幽州休整,恐怕没有那个时间啊。”

  此言一出,一众官员又活络了起来。

  虽说目前想要得到礼部尚书的位子看起来有些困难,但是若能掌握后军……也是很好的。

  唯一的麻烦就是兵部和典军府都是王弋死死握在手里的机构,他们没能将自己人安插进去。

  就在官员心中盘算着小九九时,荀攸难得起身发表了自己的想法:“殿下,臣有话说。”

  “公达请讲。”

  “殿下,臣一路追随殿下至今,亲眼目睹了殿下从幽州贫瘠之地如何完全掌控五州之地。

  殿下以兵兴、以民盛。

  带甲十万,征伐必有规矩;

  贤良无数,裁决并不独断;

  国库丰盈,行事必遵礼法。

  臣以为,一国之君若不知兵,则穷兵黩武不远,败亡可见;若不知贤,则只闻奸佞谗言,惑乱朝纲;若不知财富得来不易,则必会横征暴敛,百姓揭竿而起。

  殿下以军伍始,臣以为各位公子亦要知兵事。太史将军既然在军营,何不将诸位公子送入军营之中学习?

  后军正在休整,短时间内不会出击,岂不是正正好好吗?”荀攸说完便退了回去,没展示太多的存在感。

  王弋心中却在感叹:瞧瞧,这就是有水平的人说出来的话,菜市场的人再能吵,还不是要服从监管局的政策?

  荀攸的话有理有据,根本无法辩驳,他也就借坡下驴道:“公达此言甚善,过几日孤便让袁美人带着孩儿们去辽队生活些时日,让他们好好学学行军打仗是多么困难的事情,百姓民生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此言一出,一个人立即吸引了官员们的注意力。

  袁美人!

  按理来说王弋安排谁带孩子回辽队是自己的事,用不着他们操心,他们只要操心自己插手后宫失败了就行。

  可问题是带队的应该是甄姜这个王后才对,一时间他们有些不太确定王弋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到底是想要甄姜陪在自己身边呢?

  还是有了废后的打算!

  政治斗争中每一处细节都值得揣摩,每一方势力都值得投资。

  说实话,很多官员对甄姜这个王后早就不爽了,主要有两个原因。

  一是甄姜太有钱了,王宫外面又没有多少外戚势力,财富让很多人都心动不已。

  第二则是甄姜的出身过于低微,中山甄氏在汉末就是个白手套,没几个世家能看得起他们。如今攀上了王弋这根高枝,想要和甄氏扯上关系又十分困难,并不是一个合适的王后人选。

  若甄姜只是个因为美貌而进宫的美人、才人什么的也无所谓,唯独不能是个王后。

  眼下确实是一个机会,论身世的话甄姜给袁薇提鞋都不配,不能让他们不动心。

  可眼下另一个问题又摆在他们面前,没人知道王弋真正的想法,他们担心这是王弋做的一个局,毕竟王弋宠爱甄姜是出了名的。

  不过有句话说得好,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真就有人展开了试探。

  “殿下,臣有些不当之话想讲,望殿下恕罪。臣以为若诸位公子回殿下封地,应该随行于王后殿下才对,这样既遵循礼法,显得正式一些,也能让封地百姓感受到殿下重视之意……”

  王弋听完面无表情,心中却长舒了一口气。

  是的,这段话确实是他刻意设计的,为的就是引起官员们的联想,从而打消几个孩子离开王宫的影响力。

  见到有人果不其然上当了,王弋准备再下一剂猛药:“哼,整日看账本的时间比看孤的时间都要多,让她看去吧。”

  “呃……”提建议的人被呛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凭白受了王弋好大的怨念。

  不过虽然承受了王弋的怨念,却让很多人的心思活络了起来,他们察觉到了一些飞黄腾达的机会……

  “算了,不提此事了,哼。”王弋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在强忍着怒火无处发泄,冷声问道,“诸位贤良,可还有事要告知于孤吗?”

  官员们闻言左右相顾,面面相觑,一个个都不说话。

  他们可以站着挨骂,却没人愿意承受来自于王弋家庭的怒火,谁也不想这个时候背黑锅,傻子才会在此时出头。

  王弋见状叹息道:“唉。退朝。”

  说罢,他起身便走,仿佛心中异常烦闷,实则因为实在是压不住嘴角。

  能够保住督察院他真的非常高兴,最后挖的那个大坑更是让他想要看看到底谁会跳下去,原本因为程显之事有些烦闷的心情早已烟消云散,差点就哼唱出欢快的小调。

  然而,所谓乐极生悲不是没有道理的。

  就在他想要回到书房批阅奏章时,却看到甄姜拉着一张笑脸站在门口,委屈巴巴的样子煞是可怜。

  见到周围没有侍从,王弋上去便搂住甄姜的腰,关切地问道:“阿姜这是怎么了?是谁惹到你了吗?”

  甄姜跟着走进书房,却将吕邪等人关在门外,一下子跪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滑落。

  王弋发誓,以后谁再说江南的女人柔弱似水,他就跟谁急,甄姜是地地道道的河北女人吧?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他的心都要碎了。

  他赶紧将甄姜扶起来问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谁敢欺负你!”

  “有得是人欺负臣妾啊……殿下,这件事就算了吧,您惹不起的。”

  “哦?我倒要看看我惹不惹得起!我麾下十万甲士惹不惹得起!”

  “真的吗?多谢殿下为臣妾出头。”甄姜环住王弋的腰,将头埋在王弋怀里,闷声说道,“那人着实可恶,说臣妾每日看账本的时间比看他的时间都多!气死臣妾了……”

  “呃……”王弋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晕过去。

  “殿下……殿下……您一定要给臣妾报仇啊……”甄姜抬起头,眼泪汪汪道,“您可有甲士十万,良将千员呢,您不会不管臣妾吧……您……您……您不会说话不算数吧?是不是啊?王中和?”

  女人都是善变的,说到最后几个字,甄姜的手已经摸到了王弋腰间,脸色也变得冰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