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眼前的铁眼罩散去，景象变得清晰后，朔然睁开双眼才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跟料想中截然不同的地方。

  他被置放在了一个玻璃的罩子内，身上的装甲被卸下了大半，只剩下维持生命体征的仪器还在运作。

  抬起头便可看到一群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正站在高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而赵副局长就站在那些研究员之中，只见他用广播对试验场地内的朔然说道：

  “就在不久前，你被定罪了，勾结堕祟者、暗盟鬼面少女以及......故意袭击我，这三项罪名下你会得到怎样的审判想必不用我再多说了，我为此感到遗憾。”

  听到他说这样的话，朔然却并没有气愤，而是问道：“你想对我做什么？这里是什么地方？”

  赵副局长淡然一笑，说道：“还记得神祟仪式吗？还记得御神者试验吗？一切的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的，这里是国家发起反抗的第一步，是人类希望的起点。”

  “而你，背叛者，在我的强烈提议与劝解下那些愤慨的人们才没有将你处死，你还能站在这里同我讲话，但是......”

  “你也要付出代价的，朔然，作为御神者，你不够合格，但作为人类，你的意志力则过于坚韧，这点毋庸置疑，而这场试验需要的就是意志力足以坚韧的存在，肉体仅仅只是其次。”

  朔然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也明白自己现在处于什么地方了。

  “世界神祟研究院......”

  “确切来说，是我申请下来的世界神祟研究院的分院，就在这里，尽管只是分院，但这里仍然聚集了诸多我国人才，他们夜以继日地奉献自我，为建设我国的未来而奋力与时间斗争。”

  世界神祟研究院是诸多国家联合在一起构建起的以人类命运共同体，抗击祟物刻不容缓为主体的，世界所有顶尖人才欢聚一堂的研究院。

  是当今世界上规模最大的一所研究院，主要攻坚方向便是祟物与御神者化。

  齐下还有诸多分院，这里就是其中一座。

  只听赵副局长说道：“这段时间以来，我们所面对的敌人远远超越了此前面对的那些敌人，S级已经不能代表所谓的最强了，所以我们需要更进一步的突破。”

  “还记得那个出现在华京的模样奇怪的祟兽吗？在鬼面少女的力量下它的本体几乎灰飞烟灭，但它身上源源不断流淌的金色血液却无时无刻不充斥着极其高浓度的活性。”

  “我们将这血液收集了起来，注入到了小白鼠的体内，你猜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全息荧幕被投影在了朔然的面前。

  只见在一个钢铁打造的铁笼中，一只小小的小白鼠正表现的极其焦躁不安，疯狂啃食着钢铁的牢笼。

  哪怕它的牙齿都已经破碎了，可它还是无法停下。

  下一刻，它的身体之中突然迸发出了金色的血液，破碎的身体开始蔓延与扩张，短短几秒钟它就从一个不足拳头大小的小白鼠变成了一个婴儿大小的祟兽。

  钢铁的牢笼如同干枯的树枝被轻而易举地撕开，紧接着惨叫声与枪声混杂着祟兽狂暴的吼叫声不断响起。

  画面就此终结。

  “这只小白鼠仅仅只是被注入了其中一滴血就能达到这种地步，而我们在当天收集到的血液足足达到了十升以上！相当于两个人体内全部血液了。”

  “这是一个奇迹，能让一个可以被轻而易举碾死的小白鼠变成一只实力足以媲美b级祟物的祟兽，这样强大的力量简直超乎我们当今的认知，但是......”

  “小白鼠在活动了一分钟后就自我崩溃而亡了，它似乎无法承受这股力量，而在我们后续的试验里，各种各样的动物以及死刑犯都用上了，我们惊异地发现那些意志力坚韧，对各种身体上的刺激都能忍受的实验体的存活时间反而更长。”

  听到这里，朔然已经理解了事情的全貌。

  人体实验在这个时代已经不算是多么禁忌的话题了，但在道德底线的遏制下，人体试验目前只能作用于立即执行的死刑犯。

  死缓以及终身监禁等判决结果的囚犯都不可以执行该试验。

  但是.......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而人里也难免会有好人和坏人。

  只要开放了一个先例，那么后续实验体是不是立即执行的死刑犯其实也没有多么重要了。

  但那些敢越过底线的家伙没有一个敢把自己的实验结果公之于众，如果被揭露，那么等待着他们的将会是最严厉的审判。

  朔然沉默了片刻，看来是时候了。

  他们这些机械化御神者的体内都埋藏着一枚微型炸弹，其威力仅次于一半的原子弹，把这里夷为平地是绰绰有余的。

  也许其中会牵连很多无辜的人，但朔然心意已决，放任这个家伙继续活着只会害更多的人。

  “你是我们第一千名实验体，我很期待你的表现，哦对了，如果你想引爆你体内的炸弹的话，那还是省省吧，毕竟当时设计你们这些机体的人里，也有我参与的一份呢。”

  这句话让波澜不惊的朔然脸色顿时变了。

  他从来不知道还有这事，机械化御神者计划一直都是最高机密，他们这些参与人员一般只能了解个大概。

  朔然也曾试着去知晓内部人员，但无论怎么查都是一无所获的，而这件事情也是少有的连知乐都查不出的情报。

  “虽然其他人都死了，但我还是要感谢他们的贡献，没有他们我也就根本走不到这一步呢，”

  “都死了？你都做了什么......”

  “呵呵呵，死人永远都是最能保守秘密的啊，朔然，好了，废话不多说，让我们开始吧！”

  他按下了一个按钮。

  紧接着一只机械手拿着一根小小的装满了毁灭的金色血液的针管来到了朔然的面前。

  朔然死死地盯着面前的针管，很快，针管刺入了朔然的下半身肉体之中，伴随着其中血液的注入，朔然能感受到一股磅礴的力量随着血液的注入而从体内扩散。

  这种感觉他从来就没有感受到过，他能直观地体验到自己的实力正在直线飙升。

  但随之而来的，便是极大的痛苦。

  “唔呃呃......啊啊啊......”

  他咬紧牙关，低头看去时看到血液注入的地方，他的身体竟开始出现了裂痕。

  红色的血液流淌出来没多久就被同化为了金色的血液。

  毁灭之血正在摧毁他的身体，也在改变他的身体。

  “呃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种疼痛感是朔然从来就没有经历过的，即便是经历过许多次与祟物战斗的他，即便是经历过许多次生死的他。

  此时此刻也忍不住发出极其凄厉的惨叫声。

  他的身体不住地挣扎着，双脚挣开了束缚，金色的血液覆盖了他的双眼，狂怒随之而来。

  束缚被彻底摧毁，他冲上前去将钢化的玻璃一头撞的粉碎。

  “赵......忠......利！！！”

  他死死地盯着赵忠利的脸面，而赵忠利也露出了惊喜的表情，说道：“还能保持理智？你果然没有令我失望啊！”

  “再表现更多给我看吧！我们的英雄！”

  朔然只觉得有一股无法遏制的冲动的念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他想要将眼前所见的所有东西尽数毁灭，一个不留。

  无论是肉体还是机械的身躯都出现了裂痕般的伤口，金色的血液从中溢出。

  他向前狂奔而去，可还没有跑几步，双腿瞬间破碎开来，他踉跄着狼狈不堪地趴在了地上。

  “嗯？啧......注入过量了吗？该死。”

  赵忠利脸色有些难看。

  这应该是注射的过多了，如果量再减少一半的话，朔然的身体估计能承受得住。

  看着身体正在分崩离析的朔然，他对旁边的研究员说道：“把他处理了，但这次的实验数据要保留下来，我要回去了。”

  “好的。”

  说罢，赵忠利转身便离开了这里，其他的研究员们也开始着手处理起了目前的朔然。

  武装齐全的御祟卫们纷纷从试验场地两侧打开的门后跑了出来，而四肢全失的朔然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朔然睁开了双眼，看着这些御祟卫们，他只觉得这一切是多么的可笑。

  他想起了弄臣留下的那句话。

  【真相，也许就在你能触及的地方】

  这句话不是什么谎言，但也没有说完全。

  也许后面应该再加一句。

  【同时也是能触及你的地方】

  朔然心有不甘，他想起了那些战友们，那些在祟物的碾压下在眼前不断死去的战友们。

  他能活下来全靠战友们拼死相救，而他......

  那时的他想要奋战到最后一刻，但同样也畏惧着死亡。

  他退缩了，尽管只有那么一步，可还是被领队的队长察觉到了，也许这就是为什么自己能活下来的原因吧。

  “我......我就应该死在那里，死在那个战场上。”

  朔然闭上了双眼，这样被杀，还不如死在那个战场上，而且，若自己能战死，兴许能换另一个比自己更优秀的人回来。

  战友们脸庞在脑海中不断浮现，有熟悉的，有陌生的，但他们无一例外地全部都成为了回忆。

  “你......想......死......么？”

  在被投掷到废物处理室中时，朦胧间他似乎听到了一个声音。

  时间仿佛被放慢，对于这个声音，他给出的回答亦如当初。

  “我不想死。”

  死了，这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他还没有赎清自己退缩的罪恶。

  自己替战友们活下来，这条命不可辜负他们，这条命应当还有更多需要去做的事情。

  这条命应该还能再换另一个人活着！

  “你......想......活......着？不......惜......代......价？”

  “我想活着，不惜代价。”

  “很......好。”

  不知是谁的声音，之中仿佛充斥了一股愉悦感。

  坠落到最底层，躺在许多尸体之上，意识沉沦之际，他看到一朵金色的莲花在黑暗之中绽放，一道道绿色的光芒从每一具尸骸当中攀爬而出。

  聚集到了这个被毁灭的厄运所笼罩的，悲惨的男人身上。

  丰饶的枝叶从他的身体之中生根发芽，衍生而出的枝干刺入到了这里的每一具尸骸当中。

  朔然感受到疼痛在消退，死亡的威胁正渐行渐远，他看到了一棵于云端之中矗立的树木。

  枝叶丰茂下，一位六肢生眼雌雄无辨身着白袍的“人”正端坐于其下。

  尽管不认识他，但朔然知道祂便是自己的“未来”。

  轻眸绽开，金瞳之间满是慈悲之色。

  法印结珠，万木生发。

  丰饶救苦，即赴生华。

  朔然微微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回响了这么一句话。

  【药王慈怀，建木生发。莳者一心，同登极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