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了他，你就活不成。”

  王婶子黑着脸告诫了这么一句，便领着小女儿走了。

  万舒本不太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可待她走出巷子，看着满街的乞丐，就都明白了。

  泗水县受灾严重，许多家中没有余粮的灾民，都成了乞丐。

  虽说县衙每天都会给乞丐供应一碗粥，但那粥吧，稀得跟米汤一样，乞丐各个都饿得面黄肌瘦，两眼发绿。

  不难想象，如果这个时候，真有人心生怜悯，给了他们粮食，他们究竟会有多疯狂。

  “阿娘，我听衙役说，咱们镇里面已经没有存粮了，再过几天，衙门口的清粥也要断了。”

  说话的是一对乞丐母女。

  女儿睁着黑碌碌的眼睛望着母亲：“连清粥都没了，我们是不是就要死了？”

  母亲温柔抚摸着女儿的头顶：“不会的，不会的，我们一定会活下去的。”

  女儿稍显安心了些，依偎在母亲的怀抱中，艰难抵抗着饥饿。

  小女孩年岁小，尚且天真无知，万舒却是明白的，如果连赈灾粮都没了，在如此灾年下，她们这种孤儿寡母，绝对必死无疑。

  她为她们感到悲凉，可她只是个普通人，哪怕手握商城，除了能护住自己一家人外，别的也再做不了什么。

  为了她的五个孩子，她必须得先自保！

  万舒狠心扭过头，继续朝粮店走去。

  粮店门口放着大米、白面、粟米、荞麦。

  价格分别是二十文一斤、十七文一斤、十四文一斤、十二文一斤。

  不少人嫌贵。

  “掌柜的，我昨天来看，荞麦才十文钱一斤，怎么一天就涨了两文钱？”

  “现在粮食短缺，一天一个价，我也没法，你们要是嫌贵，里面有劣等谷物磨成的粉，只要六文钱一斤！”

  劣等谷物磨成的杂粮粉，是最难吃的，喇嗓子，里面还有不少杂质，可为了能填饱肚子，大多数的人，还是买了这最劣等的杂粮粉。

  万舒没有买，因为这六文钱，已经够她在商城中买三斤的大米了！

  她转身去了卖蔬菜的市场，这里的价格也高得离谱，一颗萝卜就要一文钱。

  不过野菜不值钱，因为现在很多人都从山上挖了野菜来卖，供大于求，价格自然就下去了。

  她这一背篓的野菜，少说有个三四斤，却只能卖三个铜板。

  果然还是在商城中买卖划算。

  万舒走到无人的角落，将野菜以85文一筐的价格，卖给了商城。

  加上昨天买鸡剩下的，还有原身的私房钱，她现在一共有300文的余钱。

  这300文在镇上买不到个啥，在商城中却能买到不少好东西。

  家中油盐酱醋啥的都快没了，万舒挑了最便宜的给续上。

  主粮是最重要的，昨天几个孩子一顿就吃了两斤米。

  就算现在不是农忙时节，就算不吃午饭，一天最少也要消耗三四斤米。

  她大手一挥，直接买了十五斤的大米，担心纯大米家里的娃不舍得吃，又咬咬牙，用3.5一斤的价格，买了五斤的栗米掺进去。

  其次就是肉，肉是蛋白质来源，对于需要补充营养的小孩来说，不可或缺。

  家里五个娃喜欢吃油水大的，她便买了十斤五花肉，十斤猪板油。

  猪板油不仅能熬猪油，剩下的油渣，不管是用来炒菜，还是炖菜，那都是一绝。

  而且有了猪油在，她以后再做什么肉菜，飘出肉味，在村里也不是太惹眼，大家只会以为她在用猪油炒菜。

  最后，她还买了两只老母鸡用来下蛋。

  鸡蛋是优质蛋白质来源，用来给小孩子补身体再好不过。

  做完这一切，万舒没有立即离开，为了避免被人发现异常，她在市场里晃悠了一圈，买了些便宜蔬菜打掩护，这才往牛车所在的方向走去。

  二十斤大米，十斤栗米，十斤肉，十斤板油，再加上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万舒可真是废了老鼻子劲，才将背篓给被背到牛车旁。

  二牛叔见她气喘吁吁背得费劲，赶忙下了牛车，帮她将背篓给抬上马车。

  万舒道了谢，心想她下次再打幌子来镇上买东西，一定得快到家了，再把商城里的东西给取出来。

  几个已经等在此处的妇人，也伸手过来帮忙，只是当她们看见万舒手中的两只鸡，话中就不禁带上了酸。

  “呦，富贵媳妇你可真有口福，昨天才吃了只大公鸡，今天又买了两只母鸡吃。”

  “我闻着这背篓像是有肉味，你还买了肉啊，有抚恤金就是大方……”

  “我哪有什么抚恤金啊，官府是说了审批之后会给十两银子，可官府的速度你们也知道，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下来。这母鸡也不是用来吃的，我是看孩子太瘦，买来下蛋，给孩子补充营养的。”

  万舒擦擦额头的汗，将背篓最上层的蔬菜挪开一点，露出下面的猪板油。

  “这也不是肉，是猪板油，我家孩子有多瘦，大家也知道，我这为娘的实在是心疼，就算是少吃几口饭，也得给他们补些油水，就算是我对他们这几年的弥补。”

  万舒这一番话说得恳切，几个妇人的心中酸气霎时便烟消云散。

  是啊，有抚恤金又如何，等官府审批，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梁家那几个孩子也的确是太瘦了，再不吃些鸡蛋补补，指不定得饿死。

  猪板油这东西卖得也不贵，她们富裕的时候，偶尔也会买些回去给孩子补身体，这是她们也买得起的东西！

  更重要的是，她们同为人母，都对万舒所说的最后一句话感到赞同。

  为娘就是少吃几口饭，也不能饿着孩子！

  看来这富贵媳妇是真心改好了。

  几个妇人对视一眼，一时间对万舒都热情了不少，拉着她的手，给她传授如何给娃增肥增壮的经验。

  王婶子是最后一个回来的，她看着眼前突变的画面，不由嘟囔了句：“真会邀买人心。”

  她拉着小女儿上车，叮嘱小女儿：“她一看就不是个好的，花妮你可千万别跟着她学啊。”

  花妮乖巧的点点头，张开干涩的嘴唇：“阿娘，我口渴了。”

  王婶子心疼的揉揉她的脑袋，从背篼里拿出颗杏子偷偷塞给她，放低音量：“现在没有水，你先吃颗杏。”

  现如今水果也是难得的好东西，这还是花妮今天生日，王婶子才特意买给她的。

  花妮眼睛发亮，三两下就将杏给啃了个干干净净，剩下杏核，她也舍不得扔，一直含在嘴巴里嗦味道。

  突然，牛车碾过一块石头，车内的人一抖，杏核下滑，一下子卡在了花妮的呼吸道上。

  花妮弓着身体咳嗽。

  王婶子察觉不对，拍了拍她的身体，可还没来得及问是怎么了，花妮便两眼一翻，栽倒在了牛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