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小小把红衣女子让进屋，顺手把一块毛巾搭在绣架上。

  她不想把自己的绣活暴露在外人的面前。

  那女子进了屋，便转动眼珠四处打量，面露嫌弃之色。

  这屋也太小了，一眼就能看到底，连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

  今天这事准保能成。

  她边看，边随意道：“我姓何，人可何，你叫我何老师就行了。”

  不等冯小小邀请，何老师弯腰摸了摸椅子，见手上没有灰尘，满意点点头，一拂裙摆，坐了下去。

  冯小小冷眼看着她的举动，不动声色地坐在了她的对面。

  她已经决定了，随便这位何老师要谈什么，只能让她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了。

  她这么高高在上，和她合作，不可能愉快。

  何姐却不这么认为，仰起头，从眼皮下睨着冯小小，语气傲慢。

  “小冯，我先做个自我介绍，我是‘艺美音乐培训学校’创办人，哦，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学校就在前面的区少年宫，规模很大，不止教钢琴，吉他，小提琴，还教古典乐器，古筝，琵琶，二胡，现在正好缺个笛子老师，想请你去做这个老师。”

  她不等冯小小回答，从包里摸出一份文件，递给冯小小。

  “这是合同，上面写明了你上班时间，工资多少，你要是觉得没问题，就签个字，明天就能来上班......”话音未落，她又像想到了新的问题，怀疑地问，“你不认字吧？要不要我念给你听？

  “不用，我没兴趣。”冯小小没有伸手。

  她自己开培训班都没兴趣，更不要说到学校里当老师了。

  何老师似乎没想到冯小小会这么干脆地拒绝，拿着合同的手一顿，随即脸上露出个不屑的笑容。

  没见识的乡巴佬，根本不懂什么叫培训学校吧？

  “你都不知道我们工给你多少工资，就拒绝？你听听吧，说不定你一听，会改变主意。”

  她不等冯小小回答，先介绍了一番自己的学校，便拿着合同读了起来。

  冯小小挺好奇她会给什么样的工资，没有阻止她。

  照合同上所说，冯小小暑假期间每天早上九点就要到少年宫上课，一直上到晚上九点，暑假结束后，主要就是放学后和节假日上课，工资按小时来算，上得多就挣得多。

  “一个月比钢厂工人的工资还要高，以你的水平，上哪去找这么好的工作？”

  何老师已经笃定冯小小肯定不能拒绝，继续宣布政策：“我们学校现在只有你这一个老师教授笛子，所以上课期间不能请假，每堂课必须准时到......”

  “生病了呢？有事呢？”冯小小打断她。

  “那就是你的事了，你得想法协调好，耽误了上课，我们没法向学生交代，要是因此影响学校的声誉，不止扣工资那么简单，还会有别的惩罚。当然，如果你能完成得好，我们也会有奖励。”

  何老师对自己的话很满意，赏罚分明，恩威并施，先把条条款款说清楚，免得冯小小以后耍赖皮。

  “现在你已经了解了，把合同签了，你就是我们艺美音乐培训学校的一员了。”

  其实说起来，她并不太愿意请冯小小去上课。

  他们学校的老师不是音乐学院的学生，就是各个乐团的乐手，就只有冯小小是无所事事的家庭妇女，还是才从乡下来城里的乡巴佬，简直拉低学校的档次。

  奈何这段时间来了不少学生，都在咨询学习笛子演奏的事，可惜学校没有开展这个项目。

  学生们告诉她，军区大院里有位叫冯小小的军属，笛子吹得特别好，比军区文工团的笛子手还好，她吹的曲子，甚至可以与收音机里播放的音乐相媲美。

  他们本来想找她教授，可惜她说住宅区不方便，会扰民，不愿意。

  “何老师，你干脆把她请到你们学校来，我们一定来报名。”

  有位家长给何老师提了建议。

  何老师脑瓜子灵活，马上看到了商机，和合伙人商量了下，觉得这事大有可为，便主动请缨来找冯小小。

  她拍着胸口向合伙人打了包票：“那个女的，才从乡下来，什么都不懂，又没有上过班，我们去找她，她保证高兴得很，放心吧，这事就包在我身上，准保办成。”

  她把一切盘算好，拟好合同，问清楚冯小小家住址，志得意满地出发了。

  在她看来，这事简单得很，一说，就能成。

  现在冯小小竟然拒绝，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就有点着急了。

  “小冯，你知不知道，这是你的机会，我们学校以后会做大做强，你就是学校的老员工，收入还会增加，你上哪去找这么好的工作？莫非你就想在家里呆着，不去上班，靠你爱人养你？小冯同志，你这个想法要不得，女人把家里打理得妥妥贴贴，给爱人一个舒适温馨的家庭，这么做没错，可是不够，还得要自立自强，靠自己的能力生活，不能只依靠爱人，给他增加负担......”

  冯小小抬起手，打断她的话：“不用说了，你走吧，我没打算当老师。”

  何老师一下站起来，批评冯小小：“你这个同志怎么油盐不进，不听别人的意见呢。这个机会这么难得.......”她忽然明白过来，“你是嫌工资低了吗？不低了，你又没有学历，又没有工作经历......”

  冯小小一口回绝：“和工资没关系，是我不愿意。”

  \"你才从乡下来什么都不懂，不要想在我面前耍心眼，真要是错过这么好的机会，你哭都没地儿哭。\"何老师板起脸，不快地道，“我已经够给你面子了，你别不识抬举。”

  “人家乡下来的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住你家屋了？要你在这废话！”

  这时门口响起一阵暴喝，把何老师惊得一哆嗦，回头看去，却是许秀芬站在门口，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她大骂，口水都要喷到她脸上了。

  冯小小笑着冲许秀芬竖起大拇指。

  这话说得好，许嫂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