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我自逍遥自在行
作者:王尔尧   女扮男装的她桃花有点多最新章节     
  「送别」

  黄昏日暮时,西门城外官道旁,杨烟、甘姐儿和胡九驾着驴车来送游允明北行,而秋儿留在家中好好安胎了。

  林家那三面可敞开的大马车后还跟了两辆小马车,一辆载着行李物品、吃食和半车书,一辆跟坐着四个随行小厮。

  两名蓝衣侍女正在大马车中往席子上洒水。

  杨烟心里“啧啧”,这哪里是赴任,分明是去郊游。

  林微之林二公子豪放秉直的名声在外,竟也不能免俗。

  林微之一身靛青绸衫,摇了把新折扇,见杨烟面露嫌弃,连忙解释:“刚才拜别父母时,母亲非要塞两个丫头过来,却之则为不孝。”

  杨烟抬眸,只道:“那你左拥右抱就成,可别带坏了游大哥,他有未婚妻了。”

  “那是,那是。”林微之难得没反驳,乖乖点了点头,突又觉不对,“不是,她们只是侍候丫头,我哪有……”

  解释什么呀,解释就是掩饰,自己何时成了这种人?林微之心内挣扎了下,闭了嘴。

  游允明一本正经对甘姐儿保证:“我不会的,你放心。”

  甘姐儿却抽出腰间小匕首,向闪着银光的刀刃吹了口气。

  游允明立刻也闭了嘴。

  小厮从驴车搬了行李往马车上装,游允明之前借住在文冠庙,本就没什么东西,杨烟给他装了书和醒神香药,甘姐儿炒了应季莲子荷叶茶,胡九给带了些常用药丸,好歹凑齐三个箱子。

  三两下都搬到车上后,似乎就该告别了。

  甘姐儿折了根道旁柳枝插到马车上,杨烟特意带了酒,一人斟了一杯,平臂相举,洒脱道:“一觚浊酒相送,红云满地江湖阔,二位就此别过啦!”

  林微之抬眼,见天际燃着似火层云,一轮红日就要没入远方山峦,胸中顿涌苍茫离别意。

  千年前古人易水击缶长歌送别,离别之怅从来都是相似的。

  离京此去北方山中,只余浊酒一杯家万里。

  眼前人终会成为记忆长河中一道潋滟水光。

  他扼住心内激荡心绪,目光转向杨烟,嘴角噙出三分笑意:“从未想过,你也能来专程送我。”

  灵动眼眸里此刻映着他的身影。

  进士放榜游街那天,粉衣如莲的蒙面纱女子挤在人群中,他骑马跟在苏毓身后,一眼便瞧见了她。

  熟悉的眉眼,目色沉静。

  她温柔如水的目光却从未流转到他身上,只固执地追着前边的白马。

  苏毓是倾城之花,她是逐花之蝶,而他只是不起眼的绿叶。

  可绿叶也有自己的傲气。

  游允明搬到闻香轩后,他固执地不往那里去。

  但幸好,还能等来她把盏相送。

  林微之不跟自己闹别扭了,仰头饮尽杯中酒:“江湖风月无边处,我自逍遥自在行。你甭惦记我。”

  杨烟不着一言,低头笑了笑,脸庞亦被夕阳染红。

  饮过送行酒,游允明拍了拍胡九肩膀:“以后,我媳妇儿和阿嫣都劳兄弟照拂了。”

  “用得着交代么,都自家姐妹。我认识杨烟可比你早多了。”胡九啐他,“到了记得送信来,我给你寄药寄酒过去,西北寒凉,注意保暖补气。”

  晚风拂柳中,林微之从袖中拽出根短竹笛,悠悠扬扬吹了一曲。

  游允明将甘姐儿拉到树后避人处说了几句悄悄话,甘姐儿往他衣服里塞了什么,俩人才红着脸出来。

  林微之先上马车,放下了帘子,游允明恋恋不舍地回眸,到底也跃了上去。

  几辆马车在落日烟尘中走远。

  林微之盯着路边官道不断后退的景色出神。

  游允明的手却伸进怀里,偷偷摩挲着一样东西。

  是柔柔软软、轻轻薄薄的一件红色肚兜小衣。

  -

  等到车影彻底消失,天色黯淡下来,杨烟忽地伸手拧了拧鼻子。

  经历了太多猝不及防的失去,她一贯不喜欢黏糊着告别,可明日,还有一场。

  她抚了抚毛驴如意肚皮上的软毛,调转驴车回头。

  落日余晖中远远望见西城门上已挂起大红灯笼,太子要大婚了,举国欢庆。

  入城门前却被守城士兵要求避让,远处马蹄扬起的漫天尘土落下后,一队着银魁铠甲骑极高大战马的队伍入了城。

  战士个个腰挎长刀身背弓箭,面庞黝黑冷峻,目不斜视地经过小毛驴驴车。

  周遭裹挟的肃穆之气直叫人在夏日里都打起哆嗦。

  连一向傲娇的如意都没脸抬起头,驴蹄子在地上丧气地刨啊刨的,挖出一个小坑。

  “乖乖,这才叫军人吧。”胡九看直了眼儿,直感慨,再瞅瞅旁边更垂头丧气的守城禁军,跟虎狼面前的土狗似的。

  甘姐儿自恨不能开口讲话,只揪紧了杨烟的袖子。

  “后悔了吧。”杨烟笑话她。

  甘姐儿撒娇般捶了她一下。

  “这是什么军队?”胡九目光追着最前头戴红樱盔的将帅背影,已身形笔直地没入夜色里。

  “都是塞外的良马,指定是边防军。”杨烟猜测,“难不成是……镇北军?”

  胡九却直感叹:“大丈夫当如此也!”

  杨烟乐了,这可是汉高祖的名句啊。

  “胡九,你也存了从军之志?”

  胡九瞧着军队远去的方向,喃喃:“人只活一世,谁不想身着黄金甲骑上这样的高头大马,保家卫国,饮血沙场?”

  驴车一路前行,在路边熙熙攘攘围观百姓的嚷嚷中便知道,那不只是镇北军,竟是大名鼎鼎的仲家军。

  回到闻香轩时,已有人坐在点了灯的院中等着了。

  “姐姐,这位公子都等你个把时辰了。”李年儿撸下卷起的袖子,“人交给你,我可回家了!”

  说罢提腿就跑。

  “这女孩风风火火的,像你。”苏可久笑道。

  ——

  宫城中却有人越来越焦躁。

  冷玉笙听着外头似有人来来往往,透过窗户缝隙见到园中也是张灯结彩。

  太子成婚是天家大喜,昭安帝已经下了大赦令,并从十九日晚开始在宫城门楼上连放三日焰火。

  离得那么近,父皇没来看过他,他似被遗忘在了这里。

  但他却觉得父亲是在等什么。

  父子俩在进行着某种博弈。

  走来走去转得烦了,他盘腿到榻上打起坐,心内一遍遍盘过手上的筹码。

  可……

  想到某个不仅与苏毓不清不楚,竟还和张万宁私下幽会的女子,他又泄了气。

  叫声还传到禁军大营,什么叫声?!

  不管是真是假,她的生活,还真是多姿多彩呢。

  若被父皇知道她和张家有瓜葛,那他想也别想娶妻之事了。

  他抱了抱头,又暴躁地躺下来,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也值得他这样么?

  翻过来,又覆过去,辗转反侧着,他完全平静不了一点儿。恨不能立刻杀到闻香轩,将她剥个精光,变成蜜蜂钻到她身体里,数数她的心到底几个孔窍,藏了多少男人,再狠狠蛰她一下。

  门外马抚青却通传了:“皇上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