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泓轩上车后，直接驱车朝北城方向开。
看不见墨阳，厉泓轩总有些心神不宁，连带着脑袋都开始疼。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厉泓轩就耐不住心里的不舒服，寻了个安静的路边把车停下来。
他拿出手机，先给墨阳的专属手机拨了过去。
墨阳不用开车，应该是能接电话的。
可厉泓轩举着手机，听着那头连续响了一分钟的铃声，都没等到墨阳的声音。
厉泓轩一颗心渐渐往下沉，不死心又拨了一遍。
这一次，厉泓轩再没耐心听完一分钟的铃声，响了几声没人接他就拧着眉挂断，给老何拨了过去。
依旧没人接……
厉泓轩整颗心直接沉入谷底。
墨阳是又消失了？还是，跟司机一起出了什么事？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都是厉泓轩绝对无法接受的！
他来不及细想，翻了翻手机，直接点开连接自己那辆车行车记录仪的App，找到最新一段录像。
行车记录仪每隔三分钟会保存最新的影像，手机里最新的视频是十分钟之前的，再往后就没有了。
厉泓轩几乎是屏息点开的那段视频，然后，他听到了一个愤怒带着扭曲的声音。
厉泓轩的脑子懵了一瞬，用了半分钟，才分辨出这个声音的来源是老何。
与他印象中的人完全不一样，若不是中间还夹着墨阳的只言片语，厉泓轩很难相信这是他的司机在说话。
但很快，他就明白了为什么老何会那个样子。
小丰……
厉泓轩记得，五年前老何来找他，他说小丰是在那一年得病去世的。
厉泓轩对以前的事虽然会刻意遗忘，但小丰家离他原来的家很近，厉泓轩有印象。
那时候，他以为老何是因为丧子，才会在自己面前颓丧悲戚，怕他想不开，厉泓轩给他预支了一年的工资，让他带着妻子出去散心。
他记得，老何当时拒绝了。
他说自己的妻子在老家没来，也不需要那么多钱，只想安心在厉泓轩这儿寻个活做。
老何从没告诉过他，小丰在十四年前就死了。
如果是之前，老何告诉他，想要他的命，厉泓轩可以给他的呀……
厉泓轩他也没有，没有那么想活……
可现在，厉泓轩有墨阳了……
墨阳！
厉泓轩猛地回过神，眼睁睁看着行车记录仪里的视频，在墨阳说过那一句“我要去找厉泓轩”之后，只剩一片白光，最终在巨大的声响里，终止于一片黑暗。
“不！墨阳！”
厉泓轩眼眶瞬间通红，像被什么抽走了灵魂似的，保持着拿手机的姿势迟迟没有动作。
眸子很快被一层水雾蒙上，厉泓轩眨了眨眼，有泪珠随着轻飘的羽睫滚落，砸在手背上，让厉泓轩恢复半分清明。
不会的，墨阳说，要来找他的……
厉泓轩像丢掉烫手山芋一般把手机扔到副驾驶座上，回身发动车子。
他必须去找墨阳，只要沿着去北城的路，一定可以看见。
厉泓轩在心里说服自己冷静，可抬起手才发现，两只手连带着胳膊都在发抖。
好像不止胳膊，厉泓轩整个人都在抖。
眼眶控制不住的往下掉泪珠，厉泓轩眼前都被一片水雾蒙住看不见东西，更别说看路了。
他觉得自己浑身都开始密密麻麻泛起疼，疼到不知道该去碰哪里。
最疼的，是左胸口处，那一颗心，好像在视频里的车辆相撞时，也随着被撞了个粉碎。
厉泓轩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只能趴在方向盘上一边掉泪一边努力缓和。
他脑子里一直有一个声音，支使着他去找墨阳。
就算墨阳在那辆车上，就算那辆车已经，已经……
可墨阳从来都是不一样的，他很厉害，他说过，他不会再走的。
厉泓轩混沌的脑子里，只剩下墨阳一个人的身影。
墨阳跟他说过很多遍爱，很多遍喜欢，可厉泓轩还没有告诉过他。
他本以为，只要自己时时刻刻看着墨阳，他们两个的时间还会有好久好久。
他以为，墨阳这次真的不会再走了。
都怪他，为什么自己会放心，让墨阳一个人出门？
他应该寸步不离跟着墨阳的。
这样哪怕是死，最起码，两人还能一起……
厉泓轩闭着眼，脑子里来来回回闪过许多许多关于墨阳的画面，越是回忆，越是懊悔自己为什么没有跟着他。
厉泓轩甚至想着，不如就这么在车里睡过去好了，这样就可以一直见到墨阳。
总归，他现在已经再没有力气和勇气，去车祸现场看那一片狼藉了。
厉泓轩颤巍巍伸出手，想拔掉车钥匙，就这么把自己永远锁在车里，还未碰到，车座上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
厉泓轩像看见浮木的溺水之人，猛地抓过手机，反手擦了擦眼眶去查看消息。
【我知道墨阳在哪儿，下车。】
号码显示是100开头的一大串数字，像这种来路不明的消息，厉泓轩以前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可这条消息，厉泓轩看进了心里，因为里面有墨阳。
他几乎是不带任何犹豫地解开安全带，开门下了车。
两只脚落地的同时，一声不轻不重的枪声在不远处响起。
砰——
厉泓轩几乎是心如死灰一般，闭眼迎接本该属于自己的结局，没有墨阳，他的人生也不再有意义。
子弹穿透皮肉的声音，是沉闷的，带着噗呲一声。
可厉泓轩却没有感觉到疼，反而听到了一声闷哼。
“厉泓轩，你是傻子吗？”
厉泓轩猛地睁开眼，如同做梦一般，看见了墨阳的脸，高大的身躯把他完全挡住抵在车上，剑眉紧皱着，眉眼间都是不满。
墨阳一只手撑在厉泓轩背后的车上，另一只手覆在右胸处，指缝间的血像小河一般流个不停。
“墨阳！”
厉泓轩心跳停滞一瞬，正要动作，被墨阳反手制住推进车里。
“墨阳！不要！”
厉泓轩被关进车门的瞬间，又一声枪响，毫不留情再次打在墨阳身上。
他只是皱了皱眉，快速拉开后车门窜进去，失了力般扑倒在后车座。
“墨阳，你怎么样？对不起，对不起……”
“厉泓轩，”墨阳闭眼喘了几口气，“还不快开车，我还没跟你算账，谁都别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