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绝，你，”泓轩没接他言不由衷的话，看他一眼问道，“你平日都待在哪里？”

  “什么意思？你还想打听我的家？”夙绝立刻警惕起来，他就说这人不安好心！

  “你怕了？你不是幽帝吗？难不成连这个都怕？”

  夙绝看泓轩一脸挑衅，坚决不会在这个时候认输，皱着眉想了想，突然眉眼舒展，

  “你要去吗？我带你去向阳谷啊。”

  ！

  泓轩听见这个名字，眼皮一闪，心都跟着颤了颤。

  向阳谷，这个世界上除了他和墨阳，再不会有人知道这个名字。

  “你，”泓轩声音都有些不稳，他不敢看夙绝，生怕自己情绪失控，“你住向阳谷？”

  “对啊，”夙绝说得理所当然，“每次我去人间后，都会去向阳谷休养，你知道那里吧？还是你取的名字呢。不过就是冷清了些，偌大的山谷就我自己。”

  夙绝自然不会告诉泓轩，山谷附近的生灵都被他消灭干净了。

  他直觉如果告诉泓轩，自己可能会有麻烦。

  “你要是过去，我可以考虑给你留个位置。”夙绝这会儿十分大方。

  “我本就是要回去的。”泓轩心里想着。

  他从没想过要住在天界，天阵开启前，向阳谷是泓轩心里，他跟墨阳以后的家。

  可这种话，如今他却是说不出来了。

  *

  泓轩跟着夙绝回了向阳谷。

  明明是泓轩自己的地盘，再一次回来却还要被人带着，泓轩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三百年，向阳谷好像变了很多，但又说不出来到底哪里不一样。

  “这里太安静了。”

  泓轩记得，这里以前没有这么安静，经常能听见鸟叫虫鸣，尤其晚上，各类虫叫声此起彼伏，虽杂乱，却算不上吵，反而能让人安心入睡。

  “我在这里，谁敢不长眼过来打扰。”夙绝轻嗤一声回道。

  泓轩闻言，只侧头深深看了夙绝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跟我来，”夙绝像个带好朋友参观自己家的孩子，突然牵起泓轩朝一处高坡走去。

  这是一处旁边山峰凸出来的地方，位置不高，两人很快走到平台上。

  “每次从人间回来都会心烦，我就会在这里打坐，”夙绝抬手朝左前方指了指，“你看，对面就是赤海峰，虽然被烧得不剩什么了，但我在这里看着还是会心安。”

  夙绝说完，没听见泓轩的反应，不满意地蹙眉，“你不会不记得了吧？那是赤海峰。”

  “记得，”泓轩想，他不会不记得，可夙绝却不该记得。

  “夙绝，你，你每次去人间，都要——”毁掉一个国家吗？

  为什么去了之后会心烦？为什么要带他来向阳谷？竟还质问他是不是忘了赤海峰？

  简直可笑，他有何资格质问自己的出生地？

  无论如何，这都不是夙绝该做的事。

  “都要什么？”夙绝脸色一僵，牵着泓轩的手都颤了颤。

  “没什么，”泓轩摇摇头，冲夙绝笑笑，“我是说，这里很好，我也觉得安心。”

  “自然，”夙绝轻哼一声，“可惜那赤海峰上，再找不到一株山荷花了，我寻了很久都没寻到。”

  夙绝说着，语气里都是不满的抱怨，“未免太过娇气，其他野花都能春风吹又生，这都多少年了，也生不出第二棵来。”

  “不会再有了，”泓轩低头轻笑一声，“没有镇山石护着它，山荷花就不会再有了。”

  “什么镇山石？”夙绝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东西。

  “你不知道？”泓轩侧头看他一眼，随即了然道，“也是，你那么笨，那个时候你该没什么意识。”

  “我？”笨？

  夙绝奇怪地看泓轩一眼，觉得这人定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夙绝，”泓轩张了张嘴，劝导的话到嘴边也说不出来。

  当下看，夙绝像个温和无害的孩子，可他真是如此吗？

  把柘国变成一片废墟的是他，人间百姓口中为祸作乱的魔头也是他……

  泓轩抱着一丝不可能的希冀，或许因着自己，夙绝也能向善呢？

  如果真能如此，泓轩愿意一直寸步不离跟着他，教导他，只要他不再害人，泓轩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我该走了，”泓轩却不敢说出口，他怕自己这不切实际的幻想，最后被现实击的粉碎，“这里，这里很好，夙绝，你不要回无尽渊了。”

  无尽渊底全是邪气，那里又黑又冷，哪里比得过向阳谷。

  这一次，夙绝一反常态没有反驳泓轩的安排，听到他的话，即刻松了手，侧过身，沉沉嗯了一声。

  虽然看不见表情，但他身上刻意收敛却还是散出来一丝的冷气，让泓轩知道他在不高兴。

  可夙绝有什么可不高兴的呢？

  说来说去，还是个孩子脾气。

  对于有灵性的妖魔，三百年，确实还属幼年，这么多年，没人教导，什么都由着性子来，一点不合心意的就挂在脸上，再加上自身力量无人能及，可真称得上是胡作非为了。

  泓轩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甚至开始为夙绝的行为找寻合理的理由。

  想着想着又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他这是在干什么？同情一个恶魔？那自己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夙绝确实不高兴，外在表现是侧着身子不再看泓轩，只冲着赤海峰的方向，半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泓轩哭笑不得，没再多说什么，转身抬脚离开。

  两个人都知道，他们谁，都没有让对方留下来的理由，所以谁都没有开口。

  泓轩一步一步走着，不缓不慢。

  周围太过安静，这个时候各自的心跳都显得更加分明。

  走出五十步左右的时候，泓轩突然顿住脚步，转身的同时，轻声喊了句，

  “墨阳？”

  “嗯？”

  不远处的声音几乎是没有间隔地接上。

  反应过来后，两人脸上的神色都没了镇定。

  尤其夙绝，脸上说不出是恼怒还是气愤，咬着牙跟泓轩怒目而视，像是受到了什么不能忍受的欺辱。

  “你刚叫我什么？！”

  夙绝自然听得明白，但他绝不允许！

  夙绝就是夙绝，他是幽帝，是代表邪灵力量的权威，绝不可能是其他别的什么！

  更让夙绝恼怒的，是他自己下意识的反应，他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对这个称呼做出了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