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心？”

  君吾被泓轩伤到，除了身上的痛处，还有心里的钝痛，眼中多了许多情绪，

  “泓轩，他是你的死劫啊，我不杀了他，难道要我看着你因为他离开吗？！”

  君吾眉梢微挑，眼里是化不开的郁结，

  “你问我有没有私心？

  泓轩，你自己动不动就想豁出一条命，你不在乎你自己，我在乎！

  我绝不会看你走到绝路，我不允许！”

  君吾苦心修炼，为了不让泓轩失望费尽心血飞升成神，又因为他一句话，在天阵里哪怕熬到容貌变老都不敢放弃，如今天道修成，好不容易稳下三界，泓轩却要离开？

  那之前君吾做的努力算什么？

  他付出那么多，不就是想跟泓轩一起好好看着这太平世间么？如果泓轩没有了，君吾之前做的事都将成为笑话！

  “我的命，与你何干？”

  泓轩之前就知道君吾的固执，他也曾提点过，只因无伤大雅，并没太在意。

  可今天，泓轩是第一次感受到，这极端固执用到自己身上时，被动方的无力。

  “与我何干？”君吾觉得可笑，“你竟说与我何干？泓轩，你有没有心呐？”

  泓轩眉眼都拧成一团，他没明白君吾的意思，抬头，正对上君吾情绪涌动的目光，心神一震，

  “君吾，你——噗——”

  泓轩话没说完，突然身子一弯，朝前猛地喷出鲜血，脸色瞬间惨白，身上像被什么碾过一样瘫软着往下倒。

  “你怎么了？！”君吾眼眸微睁，脸上甚至闪过一瞬的慌乱，在泓轩倒下之前用身子接住他。

  “泓轩！”君吾心跳都控制不住加速，“你怎么了？你做了什么？！”

  “君吾，都是我的错，”泓轩控制不住不停地吐血，君吾用手去接，给他输入法力都没有用，“你的私心，我的私心，总归都是因为我……”

  泓轩眉梢都挤到一起，像在承受巨大的痛苦，可他却在此时，扯出了一抹勉强的笑，

  “你说的对，天华寒玉不只是一块玉。”

  泓轩闭上眼，声音低到只剩下气声，君吾得低着头，才能听得清，

  “我一早，就把我的一瓣真身放到寒玉里了，我就是要，以命护他。

  锁元阵这一关，由我来替他挡，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会护着墨阳，保他真身不毁。”

  “你疯了！你疯了？！！”

  君吾一向克制情绪外泄，此刻也被泓轩逼到双目赤红。

  他看着躺倒在自己腿边双目紧闭满身血红的人，突然就意识到，这个人怕是很久之前，就下了必死的决心。

  而自己做的这些，不仅没有挽留住他，反而让这一天来的更快、更为惨烈。

  “你谁都不在乎，”君吾忽然惨笑两声，“你怎么能这么不在乎？这世上，当真就这么不值得你留恋么？”

  可是，这是你让我守护的世间啊。

  如果这世间你都不在，我又为何要去守护？

  …………

  君吾瘫坐在一旁愣了许久，久到他自己都忘了自己正在干什么。

  直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水神擦着额头的汗小跑过来，“天君，”

  君吾听见声音，这才回神，他第一时间把泓轩的身体往自己身边拢了拢，抹了把脸背对着水神沉声道，“如何？”

  “夙绝的元神被封进锁元阵了，可，可他的真身在入阵时，好像被什么东西替代，给弹出阵外了，至于落到哪里，我们也不知道。”

  君吾合上眼皮深吸一口气，“不管他。”

  君吾将泓轩抱起，慢慢站起身，他这才发现，来时还邪灵遍地妖风肆虐的无尽渊，此时，竟飘飘洒洒扬起了漫天的白色小花，一片一片晃悠悠落到地上，铺满了整个无尽渊。

  明明都是白色的花瓣，在君吾眼里，却是血红色，每一片，都是泓轩的血肉凝结。

  “泓轩帝君被夙绝重伤，”君吾沉了沉声音，我要闭关为他疗伤，此事不可外传，闭关或许会很久，在此期间，你们照看好天界事务，不可懈怠。”

  水神了然，“小神定与其他四方帝君同心协力。”

  ………………

  ………………

  【后，后来呢？】

  小七一直趴在墨阳肩头，眼见着他从原来的站着，到找旁边石柱倚着，再到最后不得不寻了位子坐下。

  这会儿，是一直埋着头，连表情都看不见了。

  “后来？”墨阳的声音又沉又哑，“君吾耗尽神力救下泓轩的命，花了五百年时间，寻遍天灵地宝给他休养身体。”

  墨阳记得，之前小世界君吾写的那个剧本里，这一段可没少废话。

  【五百年……】小七小声重复，随后想到什么一般大声道，【那仙君岂不是被丢在下界五百年？！！】

  “丢？”墨阳揉揉额角让自己清醒些，“泓轩从不曾丢下我。”

  墨阳站起身，挥手关了轮回镜朝外走，“他在石头山寻到我时，我化形还不到百年。”

  墨阳并未受什么苦，在下界反而几百年间就化为人形，因为莫名其妙天赐一般的超强修为，一出世就在山里作威作福。

  但泓轩，却是真真实实养了五百年，才能如同常人一般。

  墨阳记得，自己跟泓轩刚回天界时，他身子还很虚弱，一副风一吹就倒的样子。

  墨阳不止一次地嫌弃他，怀疑自己怎么就脑子一抽认了个这么弱的主人。

  泓轩每次都是看着他笑，回他一句，“所以才需要你保护我。”

  泓轩说的很对，他真的太笨了。

  跟泓轩在天界生活了近千年，这么多年，从下界毫无教化除了修为高些几乎一无是处的灵器，到掌管天下武器的圣泽仙君，泓轩把他变成了他该有的样子。

  可墨阳呢？

  就只是开开心心由着性子，仗着泓轩对自己无所不应，心安理得地做一个躲在泓轩羽翼之下的孩子。

  泓轩在千荷池畔发呆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呢？

  如今的墨阳，只是想到他孤身一人站在池畔的身影，心脏都会抽疼。

  可那时候的墨阳，就只会在一旁，傻傻地望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