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尼斯斟酌说辞，打破沉默：“您收藏的这些古币，也许……在几百年前就已经有了，可能很多人都还没有见过，一部分的古币，尽管说是假的，也应该有几百年的历史了……”

  “这些古币的珍稀度，很高，很高。”拉尼斯补充道。

  老人将桌面上杂乱的古币推到一起，古币堆成了一座小山。

  “它，它们只要有一两成是正品就可以，足够了……”老人对此抱着希望。

  这也许是侥幸，也可能真的是希望。

  “对，是的……”拉尼斯说。

  水已经温和，米歇尔举杯安静喝了一口，他抬头看向事务所对墙边挂着的时钟，现在已经到了九点四十分。

  他放下杯子，郑重看向老人：“这些东西都很贵重，我本人在古币这一方面也并非完全了解，部分古币我不能妄下定论。”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赝品特别多，但其中有几枚古币很有可能属实，也是很有价值的。”

  “这些都不对，都不是真的，我知道它不是正品，哈……”老人指着面前的这几枚铜币。

  他将铜币放回古币堆，眼前小山一般的古币，是他多年以来辗转各地，一枚一枚收集来的。

  他至今都清楚记得获得每一枚古币，将它们放入古币收藏盒时的喜悦。

  “您今日帮我鉴定它们，我得到了这个结果，里面只要有少部分是正品，我……就满足了。”老人慢慢低下头，“我这一辈子，也心满意足……只是亏了一些……”

  看着老人有些湿润的眼睛，拉尼斯慢慢合上眼睛，他有点看不下去了。

  “这跟看着人一点点死去有什么区别……”

  如果换作是他，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古物界、古董市场里，永远都流通着大量的赝品，利益的诱惑是巨大的。

  鉴定至此已经结束，米歇尔转移话题，用闲聊口吻问：“您居住在格拉德的哪个地带？”

  老人垂下脑袋，似乎意识到自己流泪，语气还像之前那样道：“西部各尔甘郡。”

  “近几日是来温蒂港旅行？”

  “嗯，是啊，见一见世面。”

  米歇尔点头，他看了看老人蓝布帽下的灰黑头发，笑着道：“您今年看起来不算年迈，拍卖会里，很多收藏家的头发早已花白。”

  老人呵呵笑道：“六十多岁了，呵呵呵……”

  六十多岁的人，在格拉德也属于祖辈甚至曾祖辈的人。

  在格拉德，男女十五岁成年，成年以后便能够结婚，在米歇尔这样的年龄段，很多中年人实际上都快要成为爷爷了。

  尽管他今年只有三十九岁。

  “家人……您的子女也知道您在收藏这些，是吗？”米歇尔问。

  老人点头，勉强笑着说：“知道……他们都知道，我收藏这些为了自己，也想着以后为了传给他们……呵呵呵呵……”

  话题很快走到尾声，米歇尔象征性地点点头，最后指着古币道：“嗯，总之，这其中，假的多一点。”

  “呵……正品，有那么一两成就行了。”老人看向对面米黄色正装的鉴定师。

  “最后我想听一听，先生你对我的这些收藏的，嗯……就是一个评价。”

  米歇尔微笑评价道：“古币，大多属于可遇而不可求的古物收藏。你收藏他们，有价值的不只是它们本身，也有你的经历，世界上很多人终其一生或许连古物都没有见过，你有收藏古物的经历，这是非常可贵的。”

  话语落下，老人起身连忙感谢：“好，谢谢你，谢谢你。”

  米歇尔、拉尼斯随即相继起身：“欢迎您以后再来拜访，这是我的名片。”

  米歇尔递出一张白色卡片，上面标记有米歇尔鉴定事务所的具体地址。

  送老人离开的途中，助手拉尼斯打开门，十几秒后，望着老人逐渐走远的身影，不禁暗自感慨：“从收藏人的角度来看，这些都是他一辈子的心血啊……”

  在刚才的鉴定过程里，拉尼斯已经听出了米歇尔话中的意思，作为助手，他是最了解米歇尔专业性的人，他很清楚米歇尔先前的谦虚，也不过只是一种安慰。

  所说所做，最后选择的也不过是给老人留下一个念想。

  至于那些古币里，到底有多少是正品，多少是赝品，拉尼斯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过往事啊，在寒冬的大风里成了一场空，只有在旧时的梦中，才能找到安慰……”

  ……

  温蒂港，132号住宅后方，拍卖市场外。

  余欢外着黑色大衣，时不时拉低帽檐，寒风吹得他右手冰寒。

  他在这里已经站了快有二十分钟，拍卖会热烈进行，没有邀请函，余欢自然也就没有进入拍卖会的资格。

  他左顾右盼，看着拍卖行周边的一个个大门紧闭的陌生建筑，一时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所以，地下市场的入口到底在哪里？奴隶市场又在哪里？”

  他将右手探入大衣侧兜，紧紧握住钱袋，可惜，这给不了他温暖，金钱摸起来比他的手还要冰凉。

  这一袋金钱约有100金币，同样来自『探影』艾米，他欠艾米的金款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了。

  就在余欢踌躇之际，不远处，一扇门忽而打开。

  鉴定事务所内走出一位朴素布衣的老人，老人走向拍卖市场出口，与余欢擦肩而过。

  鉴定事务所的门没有立即关上，这时，余欢与门边的棕肤色青年人视线产生了交集。

  双排扣黑色马甲衣着的青年人呵呵一笑，稳步迎了上来。

  “上午好，先生，您也是来鉴定物品的吗？”拉尼斯友善问道。

  余欢低下头，支支吾吾：“啊，是……需要多少钱？”

  现在已经快要临近十点钟，拍卖会马上就要结束，于是拉尼斯笑着转过头，想要征询米歇尔的意见。

  他看到了米歇尔点头的动作，遂而转头答道：“不，鉴定是免费的，但是……为您提供的鉴定会排在中午之后，您看可以吗？”

  余欢不假思索，即刻回答：“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