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我嫁人了?
作者:姜南知   云之羽:清冷几千春最新章节     
  柔光透过窗户,带着斑驳树影落在丝绒里衣上,胸口的金线昙花散发出淡淡的光晕。

  我缓缓睁开眼,心下暗自松了口气,一切合乎所想。

  但入目是陌生又熟悉的陈设,我眸中划过一丝不解。

  徵宫正殿,意识到自己此时所处之地,我撑住身子慢慢坐起身,右肩的伤口尚有些许痒意。

  全身的痛感已消失了大半,一切突然好不真切。

  我垂眸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寝衣,不是平时所穿的样式。

  余光里一抹流光溢彩的正红分散了注意,偏头望过去,床边的衣桁上竟挂着一件昙花云纹罗锦嫁衣,庄重典雅。而红纱帐缠绕的梳妆台前则摆着一顶华贵的凤冠,双鸾点翠步摇精美独特,赤色宝石镶嵌金丝。

  烛台上的红烛已燃尽,崭新的绣花绸缎薄被浸润着花香,整个房间都铺上了红锦地毯。

  我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我嫁人了?!”

  可记忆还尚停留在遇刺那晚的徵宫正殿。

  烛火旁,人光影破碎。

  我抬手抚了抚宫远徵鬓边的发丝,腕间系着新编的花绳,心里暗自庆幸。

  殿外隐约有哭声传来,雨声混杂其间,平添几分冷寂。

  我拿起他枕边的短刀,刀鞘滑开,幽冷的光落在已无情绪起伏的眼眸中。

  鲜血顺着我攥紧的掌心滴落在宫远徵苍白的唇上,泪水从他眼尾滑落。

  他说“姐姐一定要嫁给我”。

  他说“我此生定不负她”。

  他说“我把命还给你”。

  尤记得五年前的上元节,极为罕见地下了场大雨,整个旧尘山谷雷声滚滚,那日宫远徵倏地要拉着我淋一场雨。

  脚踩浅浅的水洼,溅起透亮清澈的水花,锦袍浸湿也全然抵挡不住他的兴致。

  萧瑟的冷雨里,少年发间的小铃铛清脆作响,眼睫上温顺地附着雨滴,明媚的笑容如山间明月,晴日白雪。

  惊鸿入眼,我一直深深记在心底。

  而后我感了风寒,大病一场,他被瑜夫人狠狠地数落了一顿,老宫主一气之下,罚他跪了三天祠堂。

  此时的徵宫院内,树梢微微晃动,雨丝飘落,一如那日。

  我倚在榻边,紧握着宫远徵的手,沉沉睡去。

  回过神后,我有些无措地掀开薄被,走到衣桁前,看着华美的嫁衣,全然不记得眼前的一切。

  正殿的大门被打开,“咣当”一声,铜盆落在地上,水溅得到处都是。

  “夫人!您醒啦!”侍女惊呼出声,她急忙迈出殿外,高声喊道,“晚樱,你快来!夫人醒了!”

  “夫人?”我诧愕地看着正站在门口张望的侍女们,她们腰间均系着红绸,头戴朱红簪花。

  徵宫好似刚举办过一场盛大的婚仪。

  晚樱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先是微微一怔,而后双眸积聚起泪水,“二小姐,您总算醒了!”

  她跪下身向我行礼,门外的侍女也随之跪下身,齐声唤我“夫人”。

  我往后退了半步,绷直了身子,半晌抬手拉起跪在地上的晚樱道,“这怎么回事?”

  “她们为何唤我夫人?”

  “二小姐,您是徵公子的新娘呀,她们当然唤您夫人了。”晚樱见我面色微微泛红,满眸喜色。

  我心神恍惚,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片刻抬手拉起衣袖,狠狠地在手臂上掐了一把。

  竟然不是梦?

  晚樱猛地拉过我的手,见白皙的肤色青红一片,心疼地抚了抚,“您这是做什么,二小姐。”

  她急忙拉起自己的衣袖,“您掐奴婢就是了。”

  我拉下她的衣袖,颇为不解地说道,“我嫁给徵公子了?”

  晚樱用力地点了点头,一瞬展颜道,“是呀,小姐。”

  “我昏睡了多久?”

  “快十日了。”

  “徵公子。”殿外的侍女们恭敬行礼,声落宫远徵急匆匆地迈进正殿。

  他看见我的一刹那,眸光当即明朗,嘴角慢慢挑起一个笑容,紧接着眼眸又泛起委屈。

  “你再不醒来,我真的快要撑不住了……”他低哑的嗓音传入我耳中,恍若隔世,我已落入宫远徵怀里。

  我抬手圈住他的腰,熟悉的药香莫名令人心安。

  晚樱唇角抿笑,连忙低下头,悄悄退出正殿,合上了门。

  “没事了,阿徵。”

  宫远徵怔了一下,心口炽热的心跳声传来,他收紧怀抱,下一刻温热的泪落在我肩上。

  我抬手轻轻地抚着他的背,宫远徵柔声的呢喃传来,“再也不要离开我了。“

  我嗯了声,在满屋胭脂红的点缀中相拥,有一种刚成婚不久的错觉。

  “但是……”半晌我双手抵在他胸口,硬生生拉开半分距离,疑惑道,“我们什么时候成亲的?”

  宫远徵下颏还挂着泪,脸色一瞬绯红,不敢抬头看我的眼睛。

  “你不打算跟我解释一下吗?”

  *

  徵宫药房,宫远徵跪坐在榻上,时不时地抬头偷瞄一眼我愠气的神色。

  我抱臂冷声道,“你明知我肯定会醒过来,还去长老院请旨求娶?”

  “我想这是短期内难得的机会了。”他心虚地撇了撇嘴,声音越来越轻,“要不是误以为你醒不过来了,长老院怎么会轻易答应呢……”

  巽风殿遇刺那晚,我和宫远徵推测对方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商议后故意让莫山先生告知众人,我的身体若取血救人,至多只能救一人,否则会危及自身。

  实则根本没有严重到如此地步,宫远徵的药膳和药浴很快便将气息孱弱之症调理好,我身子几乎恢复如常。

  去上元节看花灯或有危险,也是提前就知晓的。

  宫尚角在旧尘山谷的暗哨藏了很多块黄玉,提前探知了杀手的到来。

  但对方似乎也考虑到我们会有所察觉,于是部分杀手或乔装、或假借身份,悄悄潜入了旧尘山谷。

  所以当晚宫尚角的布控全然低于杀手的真实人数,所幸我和宫远徵提前隐瞒了我的身体情况,才侥幸活了下来。

  可宫远徵竟在众人不知真相时,趁我昏迷不醒,向长老院请命成全他最后的“念想”。

  长老院见我“命不久矣”,勉强应下了。

  于是徵宫便有了一场盛大的婚仪。

  我万没想到的是,布局一番,竟然把自己“赔”进去了,莫名有一种陷入圈套的感觉。

  “我不管,不作数!”

  我颇为恼怒,索性也不跟他讲理了。

  宫远徵噌地一下站起身,“怎么不作数了?”

  发间的铃铛随着焦急的步子微微作响,他走到书格旁取回一个锦盒,小心翼翼地打开后出现一份婚书。

  “你瞧瞧,白纸黑字,姐姐……”他改口道,“夫人休想赖掉!”

  “宫远徵,你这是趁人之危!”我偏头冷哼一声,“况且这上面根本没有我的署名。”

  他像是料定我会这么说,一手拿着婚书,一手指了指长老署名的地方,眸中闪过一丝狡黠,“我拿你的手按了指印。”

  “你!”

  我气急,伸手去抢他手里的婚书,他后退一步,歪了歪脑袋,眸中尽是得意又温柔的笑意。

  晚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打断了我们,“徵公子,二小姐,角公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