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凰眼神变化，“他可好？”
“一切无碍。我们离开这段时日，他与卫兄很不容易，但是多亏清澜一力周旋，六部之中如今已经不仅仅是沈从风一派独大，朝中不乏一些忠勇之辈，多为一些忠厚老臣的门生，皆可提携一二。”
“这些日子他一样不会轻松，恐怕树敌颇多。”
“旭尧在暗处也帮了不少的忙，你放心吧。”墨瑞霖将手炉递给她，“赶了这么久的路，都没好好歇歇，先别想那么多了。”
雪凰伸手接过，“二叔呢？怎么不见他？”
“他有别的安排。”墨瑞霖的神色有些不自然，怕雪凰看出来，连忙转移话题，“我看你又瘦了，这一路当真没有发生其他的事情吗？”
雪凰把九霄城前后发生的事简单的说了一遍，过程中自然隐去了自己受伤的事。
墨瑞霖听完，沉默了一下，道：“看来他与沈从风之间，的确隔阂已深。”
马车一路驶向皇宫，总算是到了。
文武百官已在朝上，雪凰跟在墨瑞霖身后，一起走进泰安殿。
她的视线不自觉就落到了文臣一列，文官之流的官服以白色为制，但她还是一眼便望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
他又清减了许多，显得整个人愈发的孤高淡漠。
顾清澜转头，与她视线交汇。
多日不见，他还是那般光风霁月，只是多了些许古井幽潭般沉静的气质。
他的眼神很淡然，然袖中紧握的双手却是他死死抑制的情感。
雪凰错开他的眼神，不敢再多看一眼，生怕自己忍不住。
三人在台阶前站定。
墨瑞霖开口，“儿臣不辱使命，已安全护送星月公主与摄政王返回东楚，特来向父皇复命。”
凌皇如今的身体状况确实很不好，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没了，半倚着身体才能说话，声音也是有些中气不足，“好，你们也平安回来就好。路上还顺利吗？”
“多亏长乐公主与寒曦王鼎力相助，儿臣一切顺利。”
“朕听说了，你们在边境遇到了天启的袭击。是长乐和墨卿拼死相护才保住你的性命，朕重重有赏。”
“多谢陛下。”
“多谢陛下。”
凌皇咳嗽几声，说不出话来。
墨瑞霖见此担心不已，“父皇，您的身体？”
“没事，朕看到你们平安回来，就放心了，咳咳咳……”
“父皇为了见五弟一面，可是强等到了现在。”墨奕铭幽幽开口。“五弟好大的面子啊。”
“请父皇降罪。”墨瑞霖跪下道。
“你们平安归来，系于国事，朕不怪罪。起来吧。”
此话一出，众人神色各异。
如今明眼人都看得出，凌皇对墨瑞霖愈发的偏爱。
明明身体不好，却强撑着召见，还要带上文武百官一起等，给足了面子。
“儿臣惶恐。”墨瑞霖赶紧道。
“你们回来不易，朕打算在皇宫设宴，庆贺你们归来。”
“陛下”，雪凰突然开口，“长乐有事启奏。”
“何事啊？”
“长乐与五皇子在边境折返之时遭遇天启军队伏击，然北凌内部亦有人与之勾结，若非木华城守军相救，今日恐不能站在这里。”
此话一出，众说纷纭。
凌皇问道：“何人勾结？”
雪凰看向沈从风，“九霄城守将卢敬。”
沈从风冷眼看向雪凰，“公主慎言，信口开河，污蔑我朝将领，可是重罪。”
“事关五皇子生死，亦关两国联姻，长乐不敢信口开河。”
“你有何证据？”沈从风冷冷的问道。
雪凰却是看向墨云沉，“此事，王爷可以作证。”
墨云沉嘴角微扬，抬眸间又是冷漠无情的模样，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臣截获过一封北凌内部与天启杀手组织暗月阁往来的信件，上有卢敬的私章。”
立即就有宦官将其呈上，果然凌皇看完十分生气，“好大的胆子。”
“一封信件，如何能证明真假？”沈从风道。
墨云沉又呈上一物，“此为卢敬亲笔所写认罪书，请臣代为转交陛下。”
凌皇一一阅览，问道：“卢敬现在何处？”
“已认罪自戕。”
沈从风冷冷的看向墨云沉，两个人对视之间，杀气横生。
墨云沉选择作证，便是当堂挑明了自己的立场，这是他的报复和警告。
凌皇咳嗽几声，打破了朝堂上的气氛，他自然知道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但他乐见其成。
于是道：“九霄城不可无人镇守，既然卢敬已经谢罪，那就换个人镇守吧。”
墨瑞霖开口，“父皇，九霄城副将段风不失为一个合适的人选。”
沈从风出言反对，“段风资历尚浅，怎么能担得起一城守将之职？”
“段风镇守九霄城数年，从无差错。且也曾立下过不少军功，自然可以。”墨瑞霖道。
沈从风看向凌皇，“臣以为不妥。”
雪凰开口，“陛下，长乐本无资格置喙北凌朝堂之事，但是长乐毕竟是东楚长公主，肩负两国同盟重任，对我出手，便是与东楚为敌，卢敬为何要勾结天启，刺杀长乐呢？这背后是否有其他人指使？”说着，雪凰看向了沈从风，“沈将军，我要是没记错，这卢敬可是你的外甥，请问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本将军怎会知道？”
“我还以为是沈将军要杀我呢？毕竟卢敬作为一城守将，却也归定国大将军管辖呢。”
“长乐公主”，沈从风冷冷的看着她，眼中是杀意和警告，“你说话最好有证据。”
“别紧张，开个玩笑而已。”
“朝堂之上，岂可胡言乱语？”
雪凰并不在意他眼中的杀意，而是看向凌皇，“陛下，与天启勾结，乃通敌叛国之罪，段风将军清除叛逆有功，理当犒赏。还望陛下仔细思量。”
闻言，凌皇又开始咳个不停，好半天才有气无力道：“罢了罢了，朝堂之事改日再议，你们舟车劳顿，先回去休息吧。”
众人退朝。
朝臣陆续散去，沈从风路过他们身边的时候，停下了脚步。“听说王爷和公主一路上生死患难，如今行事倒是越发的默契了。”
墨云沉淡漠道：“身负联姻重任，岂能辜负陛下所托？”
“王爷平安归来，的确不易。”三皇子开口，“不枉我与沈将军挂念。”
雪凰懒得理会他们在那边阴阳怪气的试探，看向了墨瑞霖和二皇子，二皇子也在表达对他们平安归来的关心。
只不过雪凰看着他，总觉得他好像和从前不太一样了，看着倒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实在不想继续客套，便先一步走出了大殿。
顾清澜站在台阶之下，不知是否有所感应，缓缓转过头，对上雪凰的视线。
雪凰脚步一顿，慢慢走过去。
这一刻，她多么希望时间就这样停下，哪怕能够让她就这样多看他几眼，便也知足了。
两相凝视之间，过往种种在脑海之中闪过，短暂一别，仿佛前尘旧梦一般遥远。
雪凰的眼中不受控制的涌出水光，这条路，终究还是走到了尽头。
顾清澜朝她见礼，“长乐公主。”
雪凰死死握紧双手，控制着自己的理智。那短短四个字，犹如钢针刺过她的心脏。
他们之间，如今已是尊卑有别了。
雪凰越过他停下，眼中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犹如断线的珍珠般砸落，不敢让他瞧见。“你还好吗？”她强忍声音中的颤抖。
“我很好。”
雪凰欣慰一笑，“我也是。”话落，雪凰赶紧离去，她怕自己多停留一刻，便会刺激噬心蛊的发作，哪怕她心中有万般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