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殷宁扶着旋转楼梯的扶手迈下了最后一级台阶，踱步来到餐厅，饭桌上已经摆满了重新加热好的菜肴。
像往常单独相处时一样，司衍提前为她拉开了椅子，盛好了汤羹。
殷宁款款落座，默默执起汤勺，低头专注地品尝着。
她的余光在不经意间瞥见司衍那只正支在餐桌一角的黑金手杖。
目光短暂地停留，又极快地撤走。
虽然已经接受了司衍双腿健全这个令人震惊的事实，但一时半会儿还是会感到惊讶。
她轻轻放下了汤匙，头也不抬地道，“晚上我有点事情，所以晚餐就不一起了……”
司衍握着筷子的手一顿，但很快反应了过来。
“嗯，那我让风炎接送你。”
“不用了。”殷宁回绝地很快。
不过，察觉到正对面递来的异常深邃的视线后，她抿唇解释道：
“因为可能会很晚，风炎那时候应该下班了，而且……还有可能……今晚就不回来了。”
殷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莫名的感到一阵心虚。
即便最后几个字她的发音近乎微弱无声，可还是被对面的男人清晰地捕捉到了。
司衍平静地注视着正对面略显憔悴的少女，淡然自若地为她夹了一块排骨。
“那我亲自去接你。”
他的嗓音还是那般温润动听，却令人徒生一种不容违逆的感觉。
“不用了。”殷宁摇了摇头。
她握起了筷子，却迟迟没有接下来的动作，半晌儿后才低低地解释：
“我有一些私人的事情，想一个人处理，不会有事的。”
尽管隔着一张精致考究的方形餐桌，她还是清晰地瞧见了男人逐渐绷起的下颚线条。
殷宁握着筷子的手指紧了紧，低下了头，避开了司衍的视线，掩耳盗铃般地当做没看见。
“反正，你总有办法知道我的行踪不是吗……”
*
下午六点。
一辆黑色的迈凯伦驶出了银滩别墅区。
驾驶位上，殷宁双手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油门一踩再踩。
大概二十多分钟后，这辆黑色的迈凯伦停在了盛家主宅门口的停车位里。
殷宁还没解开安全带下车，主宅里的管家就迎了出来。
“小姐，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但是少爷可能还要一会儿才能到。”
“我知道了，李叔，你们不用每次都这样候着我，也不用特意出来迎接。”
殷宁下了车，随手带上了车门，上锁，环顾了一圈四周。
“对了，李叔，王姨呢？”
管家很快地应道，“说来也巧，心萍她今早刚休假回来，现在人应该在后厨帮忙。”
“我知道了，李叔，麻烦您了。”
“小姐您这就言重了。”
*
盛家主宅，客厅。
“小姐……”
一名朴素装扮的妇人情绪激动，一时半会儿好像难以平复。
殷宁端起了茶几上的精致瓷壶，倒了一杯茶，递到了王姨的手边。
“您先别激动，喝点茶。”
昨天晚上，她时不时地看向手机屏幕，哪怕她在司家主宅参加司家的家宴时，也被手机屏幕里的内容分走了几分注意力。
让殷宁如此分神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眼前这位在盛家工作了二十多年的老人。
“其实您昨晚已经表述的差不多了，我想我也大概理清了来龙去脉。您的意思是，您怀疑……”
“殷远川之所以痛恨盛家，痛恨外公、舅舅，以及我的母亲……是因为……”
殷宁也给自己斟倒了一杯茶，不过她只是漫不经心地捧着茶杯，并没有要饮茶的意思。
“一个叫做时颜的女人？”
王姨握着瓷杯，重重地点了点头。
殷宁的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淡漠地叙述着，像是个置身事外的局外人。
“可是她已经死了很多年了，在殷远川和我的母亲婚前，她就已经香消玉殒了。”
话音刚落，殷宁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什么，忽地凉凉地勾起了唇角。
殷时轩，殷雪颜。
殷远川最疼爱的一儿一女，听说他们姐弟二人的名字是殷远川早就定好了的。
现在突然冒出个和殷远川有关系的……时颜。
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王姨的眼眶红红的，积蓄着隐忍的泪水，她低缓陈述道：
“时颜是大小姐曾经的朋友，在大小姐还未订婚出嫁前，经常来宅子里做客。”
“后来，大小姐宣布和殷家订婚后，时颜就再也没有来过了。直到有一天晚上，大小姐在外面喝多了，被殷远川送了回来。我出门去接大小姐的时候，无意间撞见了她和殷远川的争吵，其间大小姐多次提及了时颜这个名字。”
“后来，大小姐和殷远川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我就不太清楚了，只知道那次争吵完大概一年左右，大小姐就和殷远川完了婚，时颜也再没出现过。”
“这两天我想尽办法联系了大小姐曾经的挚友，托人几经辗转才打听到了时颜的消息，没想到时颜在大小姐和殷远川完婚的前一年，也就是他们那晚争吵后不久……就出了意外……抢救无效，不幸离世了。”
说到这里，王姨掏出了手机，颤颤地解锁了屏幕，点开了寥寥无几的相册，打开了一张老照片。
“对了，我托人找到了一张时颜曾经的照片，小姐您看看……”
这是一张放存放在厚实相册里的合照，因为保存的很好，所以看上去还算清晰。
殷宁放大了这张照片，合照中有三名少女。
虽然她事先完全不知道时颜这个人，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
但仅仅一眼，她就认出了哪个人是时颜。
殷宁取走了王姨握着的手机，看上去像是不可置信，却又像是意料之中，极其浅薄地扯了下唇角。
薛红莲，她的继母，殷时轩、殷雪颜姐弟的母亲，殷远川迫不及待娶进门的第二任妻子。
不就是翻版的时颜吗？
因为，她和时颜的五官轮廓，至少有七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