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宁不做犹豫地挣开了千殁勋的禁锢，面上看起来还算冷静。

  “不亲自确认，我是不会相信他真的已经如你们所言那样……”

  丧生在了那场爆炸里。

  她没有把话说完，也无法轻易地将卡在喉咙里的后半句话说出口，气息沉静得骇人。

  千殁勋深谙殷宁的性格，知道她要做的事情谁也阻止不了，于是缓缓撤回了悬在半空中的手臂，眸底是淡淡的寥落与自嘲。

  殷宁推开了棺盖，阵阵寒气从冰棺里破体而出。

  当她的目光触及到那些断肢残骸时，即便她已经见过了无数更加惨烈的死状，翻涌在她血液里的杀戮因子还是在这一瞬间控制不住的爆裂。

  察觉到殷宁的状态不对，千殁勋第一时间扶住了她，腾出另一只手合上了棺盖，紧张地盯着她的侧颜。

  “南珂，你还好吗？”

  “我没事。”

  殷宁摇了摇头，隐藏在衣袖下的手指攥成了一团，圆滑的指甲狠狠没入掌心。

  一滴鲜红的血珠从她的掌缝中滑落，坠向冰凉的地面，晕开了那般刺眼的红。

  千殁勋拧着眉，再度不由分说地攥住了她的手腕，强行将她收紧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看着她掌心里的那道被她自己用指甲撕扯出的裂口，他的嗓音一度压得很沉：

  “不要冲动，听到了吗？这件事情我一定会调查个水落石出，揪出幕后真凶，还司衍一个公道。你不要以身犯险，更不能轻举妄动。”

  “……我明白。”

  殷宁虽然嘴上应下，可她的眼睛却没有半点焦距，像是个失去了生息和意识的人偶。

  千殁勋的眼神几经变化，想要说些什么，可殷宁现在这副样子，又能听进去什么呢？

  殷宁像是麻木了一样，对自己掌心的伤口毫不在意。

  她撤回了手，轻轻地攥着，嫣薄的唇扯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弧：

  “无论如何，谢谢。千殁勋，我欠你的好像更多了。”

  千殁勋从她的这句话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妙，“你想做什么？”

  “你难道打算一个人深入暗市？眼下的暗市刚重组整顿完毕，接任赛西奥位置的人很神秘，你不要做傻事，听到了吗？”

  两个月前，暗市大乱（详情回顾第485章）。

  暗市之主赛西奥被人一枪爆头，暴毙于办公室内，眼下新一任的暗市管理者才刚刚上任不久，暗市还没有完全恢复原有的秩序，很是混乱。

  根据武装局目前的调查，几天前司衍收到的那份匿名邮件，Ip地址的最终源头就出自暗市。

  也就是说，设计这场爆炸的幕后主使，很有可能是暗市的人。

  在地下冷库冒着的阵阵白色冷气中，殷宁决绝而利落地转过了身，走向门口。

  她那清冷至极的嗓音比这零下的温度还要低：

  “放心，在查出幕后主使并将他手刃了之前，我不会有事的。”

  *

  月明星稀的夜晚。

  凌家主宅。

  身着单薄睡裙的凌槿夕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殷宁会在大半夜突然来访。

  在这一个多月快两个月的时间里，凌槿夕和言褚墨打了一场热度居高不下、持久且复杂的离婚官司。

  她的眼神里少了几分往日的纯真与清澈，更多的是疲惫，还有几分憔悴。

  凌槿夕拘谨地端坐着，仪态优雅，明明这里是她自己的家，可相比起来仿佛对面冷若冰霜的殷宁才是主人一样。

  管家送来了刚沏好的茶水和甜点，凌槿夕端起了其中一只瓷杯，抬眸看向对面的殷宁。

  “殷小姐，冒昧的问一句，请问你深夜来访……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殷宁盯着凌槿夕的眼睛，“凌小姐，事态紧急，原谅我的冒犯，我可以开门见山吗？”

  没想到殷宁会如此严肃，凌槿夕稍稍怔了怔：

  “你……请说。”

  殷宁攥着手指，尽管知道接下来要说的话很冒犯，但事急从权，她还是硬着头皮陈述了出来：

  “其实这一个多月里，我人并不在帝国，对帝都发生的事情鲜有所闻。不过……我听说了凌小姐你和言褚墨正在打离婚官司。”

  她垂下了眼帘，“抱歉，我知道这样很冒犯，但我的确是有极其重要的事情想要向你确认……”

  听到这里，凌槿夕的脸色已经不是很好看了，但也没有打断殷宁。

  可下一秒，她的脸色骤然一变。

  “这段时间里，我想凌小姐为了处理离婚官司，应该聘请了私家侦探吧。”

  殷宁尽量斟酌着措辞，在凌槿夕动怒打断她之前将自己的请求完整的表达了出来：

  “所以……我的请求是，我想知道，言褚墨这段时间里都接触了哪些人。”

  凌槿夕咬着唇，甜美俏丽的脸上维持着的冷静与从容终于出现了一道裂痕。

  “殷小姐……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实在是太过分了吗？”

  她低哑地笑，纤细的手指一根根攥紧。

  “我为什么要离婚，又为什么被迫对簿公堂，其中的原因，难道殷小姐你真的不清楚吗？你是怎么能做到如此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我的家里，对我提出这种无礼至极的要求的？”

  殷宁没有任何回避地迎上了凌槿夕的目光，“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凌小姐。”

  “我怀疑，言褚墨和四天前的那场爆炸案有关。当然，他应该还有其他同伙，所以我需要了解到他这些天都接触了哪些人……”

  通过今天下午言褚墨的表现，她可以断定言褚墨一定知道些什么，又或者真的参与进了其中。

  可她单凭猜疑，是无法从言褚墨那里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的。

  而暗市里鱼龙混杂，想要追踪那封匿名邮件无异于大海捞针。

  所以，她目前只能从凌槿夕这里着手调查。

  “现在，我唯一的希望，可能就只有你了……凌小姐。”